芈月怔怔地看着秦王驷的背影好一会儿,不知为何,竟落下泪来。
秦王驷感受到了身后的动静,手微一顿,但却没有理会,只继续翻阅竹简。
芈月悄悄坐起来,不正确的睡姿让她只觉得腰酸背痛。
她扭了扭身子,似乎发出了轻微的响声,吓得连忙僵住,悄悄去看秦王驷。
见秦王驷没有动,她悄悄地坐正,看到自己的衣服已经皱巴巴的,摸摸头发也是乱的,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可梳妆的东西,只得用手指梳了梳头发,把衣服拉扯整理了一下,走到秦王驷身后跪下,低声道:“妾身冒犯大王,请大王恕罪。”
秦王驷似没有听见,继续翻阅竹简。
芈月一动不动地跪着。
铜壶滴漏,一滴滴似打在心上。
好一会儿,秦王驷的声音传下来:“你冒犯寡人什么了?”
芈月一时语塞,嗫嚅着道:“妾身……君前失仪了。”
秦王驷的声音平静:“寡人并没有召你入见,你事前没有准备,寡人如何能够怪你失仪?”
芈月低头不语。
秦王驷却忽然轻笑:“可是你在心里诋毁寡人,比你在寡人面前失仪更有罪,是也不是?”
芈月抬头,大惊失色。
秦王驷看着她,眼神似乎要看到她的心底去:“你在为孟嬴不平,你在心里说,寡人是个冷酷无情的父亲,是也不是?”
芈月张了张口,想辩解,可是在这样的眼神下,她忽然有了一点倔强之气,她不想在他面前巧言粉饰,不想教他看轻了自己。
她放缓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话语显得不具攻击性,可是,这样的话,还是冲口而出:“大王曾经教导妾身,说是凡事当直道而行。
妾身谨记大王教诲,不敢对大王有丝毫隐瞒。
是的,妾在心里说,大王让妾失望了。”
“哦?”
秦王驷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妾一直以为,大王是个仁慈的人……”
芈月只觉得心底两股情绪在冲击着,交织着,她需要用很大的努力去理清这种感觉,到底这种失望,是她作为一个女人对秦王驷的感觉,还是她代孟嬴对她父亲的感觉呢?“妾还记得就在这儿,大王给了妾最大的宽容和爱护。
您既然对一个卑微如我的媵妾有如此的仁慈,为什么对孟嬴如此冷酷?孟嬴的一生,就要因此而牺牲。
可孟嬴是如此地爱着您、敬仰着您、崇拜着您,为什么,您要让她如此失望,如此痛苦!”
秦王驷却忽然问:“你在为自己不平,还是在为孟嬴不平?”
芈月像是石化了一般。
为什么他能看出这个来,为什么他会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