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越潜的布袍搁在矮案上,露出强健的上身,还有身上的创伤。
昭灵检查过伤口,冷静问道:“常父呢?”
他去南齐里探看常父,去时人好好的,回来带着伤,为何受伤,不难猜测。
昭灵不仅知道常父曾是苑囿里的越奴,还知道他是越潜的养父。
越潜如实回道:“人已经被士兵带走。”
听到人已经被带走,昭灵其实不意外。
士兵正在城郊搜捕越人,显然也会前往南齐里,而常父没能逃过一劫。
昭灵问:“几时的事?”
越潜回:“昨日黄昏。”
他身上的伤,显然也是昨日的伤,能想象数名士兵把长戟对准越潜胸口,锋利的刃部扎穿锦袍,刺入皮肉,胸口的伤大抵是这样形成。
昭灵低头不语,在思考,在权衡。
当他抬起头,显然已经下了决心,说道:“多半被羁押在城郊码头,昨日才被押走,今早肯定还在那里。”
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装束,心想:要去城南码头讨人,得换身衣服才行。
便装的公子灵有一股少年气,这份气息,以往经常被颜色沉重,庄重繁复的礼服掩去。
越潜意识到公子灵想做什么,没有应答。
见越潜没反应,昭灵不解,唤道:“越潜?”
手臂搁在大腿上,仰头看上方的花与果,穿过树叶的阳光,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睛,越潜的声音不大:“他想回去云越。”
想回去,回去云越故地,即便是身为奴隶。
昭灵仅见过常父一面,不熟悉这个人,但他熟悉越潜。
心中怔忡不安,昭灵朝越潜投去一眼,他的双唇翕动,没有声音,欲言又止。
越潜,那你呢?
即便是以奴隶的身份,你也想回去吗?
侍女取来药具和药粉,撕白帛做布条,她们心灵手巧,很快包扎好越潜的伤。
越潜将布袍穿回身上,不大习惯在女子面前袒露上身,他拉拢衣领,系结衣带。
衣襟一掩,身上的伤口仿佛就不存在了。
午时,梧桐树下空无一人,昭灵乘坐御夫卫槐的马车,马车旁跟随着一名宫中来的寺人。
许姬夫人遣来寺人,要求儿子立即进宫,显然有什么急事。
越潜和一众仆人站在大门口送行,他不在随行的随从里边。
昭灵身穿礼服,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注视越潜,越潜也已经换上侍从的衣服,像其他仆人那般躬身行礼,他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昭灵从越潜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严阵以待的御夫,说道:“走。”
马车很快离开视线,匆匆上路。
这段时日很不太平,昭灵要操心的事不少,因为反对流放越人,且违抗国君命令,他没少被人中伤。
在昭灵看来,个人私事比不上国君流放都城的越人一事重要;和流放越人相比,维国和融国的战事更令人在意;与两国的战事相比,太子和申姬派系的斗争更是迫在眉睫。
经常跟随在昭灵身边,他的一举一动,越潜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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