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有魏卿来相佐,正好帮老夫分忧。”
正寒暄着,两人经过侧屋,家宰才想起自打越侍离去,到今日也有七八天了。
越侍是不可能回来了,侧屋那么多房间可用,总不能一直空置。
哪天寻个机会,向公子灵进言,请求许可,好派人进侧屋将越侍的物品清理出来,把侧屋收拾一番。
让那些遭受冷落的美姬入住侧屋,或者让护卫与侍从同住在侧屋,这样才合乎规矩,使府邸的一切显得井然有序。
一盏灯在庭院移动,当灯火消失在院门口,家宰与魏谋士已经一同离去。
缺少照明,主院的大部分区域陷入黑暗与死寂中。
有多少个夜晚,院中茂盛的花木,厚实高大的院门共同保守着一个秘密,而今,随着越潜的离去,随着日后时光流逝,这个秘密也将被埋葬。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里的灯火熄灭了,又有两盏灯出现在石径上,执灯的是两名侍女,她们照明通往侧屋的道路,火光映亮侍女美丽而惆怅的脸庞。
唯有她们最清楚公子灵与越潜的秘事,并目睹公子灵这些时日来的消沉。
昭灵经过石径,停留在侧屋外头,站在越潜的寝室门口,一名侍女打开房门,另一名侍女进屋点灯。
“公子,今夜要宿在这里吗?”
一名侍女扫视寝室,觉得环境相对简陋,不适合公子居住。
另一名侍女默默为昭灵铺床,心想越侍的枕头不够软,床板又硬,睡上头不舒适。
昭灵环视寝室,屋中有越潜的众多个人物品,无论是衣架上挂的衣服,书案上的笔砚和竹简,还是镜台上的梳子、发簪等物,都保持原样。
就像这间屋子的主人,从来没有离开过。
昭灵道:“我独宿,你们回去吧。”
不需要侍女贴身伺候,他就想在这里独自一人过上一夜。
两名侍女铺好床,在屋中染上熏香,随后便就提上灯,将房门关好,静静离开侧屋。
卷起被侍女放下的床帏,昭灵坐在床上,他解去缨带摘下发冠,脱去身上的部分衣物,而后躺在越潜曾经躺卧的地方。
头枕在木质的枕头上,背挨在硬实的木床上,昭灵躺了一小会,确实没有自己的寝室舒适。
侧过身体,面朝外,借着床边的灯,昭灵继续打量屋子,这里的每一样物品,他都很熟悉。
自从越潜离去后,昭灵不是第一次进入越潜的房间,他触碰过屋中的许多物品,甚至是搁放在角落里的两口大箱子,他也打开看过。
其中一口箱子里,装的都是昭灵平日赏赐给越潜的东西,有衣冠,有酒器,有丝帛,有金子……
另一口箱子里边装的都是竹简,昭灵也检查过,内容庞杂,有史书,地理志,甚至有兵书。
越潜时常驾驭马车外出,往返集市,这些竹简都不是藏室的藏书,而是民间能购买到的书籍。
昭灵与越潜朝夕相伴两年,他们之间有着最亲密的关系,却是在对方离去之后,才意识到这人有着从未袒露出的,很陌生的一面。
两口木箱上方,挂着一把宝剑,那是越潜的佩剑。
上一次,昭灵进入越潜的房间时,亲手将佩剑挂在那儿。
赠予越潜宝剑时,昭灵曾命令他:从今往后,你要用这把剑护我周全。
越潜算是履行了诺言。
他选择离去,使昭灵的声誉避免受损,确实做到护主人周全。
这些时日,昭灵理清很多事情,他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了解越潜,他没察觉越潜很早就有离开的心思;也没发现越潜其实知道他俩幼年在苑囿相遇的事。
一个是苑囿里的小奴隶,一个是化作凤鸟的敌国小公子,他们之间有一份孽缘。
熄灭灯火,放下床帏,昭灵闭上眼睛,在黑暗中将心往下沉,他想象自己身处在河流上,并进入一条大船的船舱,船舱内拥挤而脏污,空气浑浊,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昭灵似乎真得身处其中,见到越潜就坐在船舱最深处,他双臂搭在膝盖上,低着头,闭目睡去,模样憔悴,双颊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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