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朝午吁口气,朝竹盈道:“不知令师现下可有空闲,朝午想去叩谢救命之恩。”
竹盈看他急切的样儿,抿嘴笑道:“公子刚刚醒来,应该多加休息,调理真元。
竹盈明日再来请公子去见家师吧。”
正谈论间,忽听得门声响动,却是丁朝午堂妹——江湖人称“紫衣鸾凤”
的丁家大小姐丁韵妃走了进来。
“师姐,你也在哩。
韵妃听师傅说丁三哥差不多该醒来了,就到厨房端些东西过来。
可惜只有些清粥小菜,三哥就委屈一下吧。”
声音清脆悦耳,和竹盈的柔和淡然比起来又是一种风味。
丁朝午在丁家族谱上行三,所以丁韵妃要叫他三哥。
丁朝午赶紧伸手去接堂妹手中的盘子,微笑示意道:“韵妃,荒桥一别经日,你越出落得水灵,我这个当哥哥的却为人暗算可倒霉透了。”
见他仍旧略显臃肿的脸容上满是尴尬,丁韵妃忍不住取笑道:“谁让你在江湖上鼎鼎大名呢,这就是成名的代价!”
她展颜一笑,宛若娇荷吐蕊昙花初绽,明艳不可方物。
竹盈静静地坐在窗前,黛眉微颦,秀眸注视着屋外竹林中正嬉笑打闹的丁韵妃和祝凤翔二女。
如水眼波宛似正透出一丝愁郁,晨阳透过竹叶串连的纱窗,轻轻洒于香肩,使她整个娇躯都似乎笼着一层光辉,仿似神仙中人。
昂藏七尺的“怜花公子”
丁朝午坐在距她七尺之遥的案前,怔怔无语地看着这如花玉人,手中一枝画笔蘸得墨饱,一张白绢铺展于面前,上面却是点墨不染。
室中静寂无声,一切都宛似凝固了般,只鼎中一缕淡淡檀香烟雾,缓缓地缭绕升起,渐渐飘散于无形虚空。
良久,竹盈轻轻叹息一声。
语音幽怨,细不可闻。
而丁朝午依然痴痴地望着她,手中笔似凝固般悬于白绢上方动也不动。
慢慢地,一滴墨汁终于滴落纤尘不染的绢帛上。
“嗒”
。
两人都是微微一惊,从冥思中醒了过来。
竹盈美眸一转,柔声道:“丁公子,你可画好了幺?”
丁朝午俊脸一红,暗忖自己极力鼓动韵妃,方才使她帮助说服了师姐竹盈,让他尽绘芳姿于画卷。
眼前自己却贪看美色,心神不属,浑然忘我,这可不似自己一惯公子风流的本色。
若让竹盈知道了说不定芳心恚怒,甩袖而去,那可得不尝失啦!
竹盈见他瞠口结舌的样儿,妩媚轻笑,笑声似银玲清脆悦耳,瓢齿微露道:“在此师傅行功间隙,公子既曾执意欲绘竹盈薄色欲画纸,眼下为何却犹疑不绝呢?莫是竹盈姿色不堪如画幺?”
在丁朝午狼狈地连道不敢之际,她嗔怪地横他一眼,又重坐回窗前,以手支颐,怔怔凝望着屋外淡蓝天空。
丁朝午努力镇静心神,低换过一幅白绢,抬头间却望见竹盈澄澈净莹的秋水双眸中,又涌出一股如薄雾般迷蒙的神采,那令他初见便为之痴狂痴迷的神采。
他呆呆地注视着她那迷蒙的眼神,胸中一时心潮澎湃,一时却又郁闷非常,似大欢喜又似大悲哀。
满怀画意,直要从腕下喷薄而出,但右腕提在空中,只是微微抖,一枝笔竟怎幺也不敢落下。
那不知打动了多少深闺女儿芳心的俗画艺,曾经成就了他怜花的美名,而此刻却宛似全然消失了般,一时不知从何下笔!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因近视觉世美色而动荡不安的心神,不再看竹盈,垂面前那张洁白如雪的薄绢,慢慢放低健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