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红现最近玲珑很不对劲,往日便如名字一般的玲珑心肠,近日却频频出错,贾瑚写字她忘了磨墨,贾瑚背书她不记得帮着拿书,魂不守舍经常呆,背过人去还会傻笑。
因银红与玲珑都是大丫头,住所就在隔壁,晚间里,银红还几次听到隔壁门开启有人出去的声音,她留神着,却是隔了好几次时辰玲珑才回到屋来。
私下跟人打听,玲珑晚上却又没有差事,银红心里犯着疑虑,这大半夜的,玲珑都是去哪儿了?
心里惦记上了,平日里自然少不得多关注些。
银红很快就察觉到更多的疑点。
玲珑身上开始出现更多更名贵的饰,她虽然没有在人前带出来,但私底下,在下人的小院子里,却没少带着在院子里走,那些没眼见的粗使丫头只知道漂亮,银红跟着贾母却是有些见识,那样好的东西,一件两件还能说是主子赏的,可那时不时时不时换的花样,就绝对不可能。
而且玲珑似乎突然间脾气也大了起来,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小心谨慎和恭顺,在张氏贾瑚等人面前还能勉强克制着脾气,可对着她、蕙芝、甚至是陈妈妈,有时气上来了,都敢肆无忌惮地刺几句,半点情面不留,嚣张跋扈之极。
一次贾瑚写字玲珑不耐烦伺候,让蕙芝过去,当时蕙芝手里有事,没立刻应,玲珑在贾瑚面前没说话,回到下人房里却狠狠掐了她几把:“这还只是个二等呢就在我面前充起小姐来了,我是指使不动你了是不是?要是你也直白跟我说一声,日后我凡事不劳动你了就是!”
凶神恶煞的模样,蕙芝硬是给吓了一跳,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硬生生受了她的好一通责骂,只是私底下几个丫头坐在一起说话,少不得聊起她的不对劲来:“以前玲珑姐姐虽高傲些,可她是老爷赐下来的,这也正常,怎么如今,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银红也是这般觉得,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银红可是清楚陈妈妈等人都防着她呢,她也没心思和玲珑过不去,好歹那是贾代善赐下来的,她是贾母的人,又同是大丫头,银红自认,玲珑还惹不到她头上,既然这样,下面那些丫头受多少苦,于她也无关系。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银红虽有心置身事外,却不想一次小小意外,到底叫她卷进了麻烦里去。
这日银红在小厨房里给贾瑚做完薄荷凉糕,身上出了一身汗,便回院子想换身衣裳,才进屋不多久,却听见外面玲珑嚷嚷了起来:“大爷怎么突然又变了卦,不是说不几日就要跟奶奶说给我开了脸?怎么如今却又要拖几日?连晚上见面的事也取消了,莫不是真是哄着我玩骗我呢?”
啪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落了地,只听玲珑气道,“谁稀罕着劳什子的东西,我要的,是大爷兑现他对我说的话!”
一个陌生的小丫头着急道:“好姐姐,你可小点声,仔细被人听了去,您是瑚哥儿身边的人,大爷虽喜欢你,可不是还有着顾忌?你也替大爷考虑考虑。”
“怕什么!
如今这会儿,所有人都在主子身边伺候呢,谁好好地会回来院子?”
玲珑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揪着那丫头质问道,“你别给我岔开了话题,大爷前些日子才答应了我给我体面,怎么回头就变卦了?是不是身边有人进了谗言?是谁,看我饶得了她!”
那小丫头只一个劲儿的否认:“我的好姐姐,你可别误会了,姐姐这般的人品,谁不喜欢?怎么会有人在爷面前说你不好?实在是这些日子老爷也不知道怎么的,对大爷多有责难,爷也是怕委屈了你,这才想要再缓些日子。
这不,今儿老爷休沐在家,晚上还要大爷和二爷一起去书房,老爷实在不得空。”
玲珑闻言黯然了声音,颓然道:“既是老爷这边看的紧,我自然也是体谅老爷的。
你回去跟大爷说,什么时候有闲了,我这边一直等着爷”
银红心头狂跳一阵,吓了一跳,捂着嘴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她怎么都想不到,玲珑竟然跟贾赦在一起了?天啊,玲珑可是贾瑚身边的人!
再一细想,玲珑这些日子的反常可不是有了解释?那些名贵饰,突如其来的傲气变化,甚至那种目中无人……难怪了,原来是进了贾赦的眼了。
银红惊讶过后,就不屑起来,不过是攀上了贾赦,连个名分都没有,就已经这般轻狂嚣张,这样的玲珑,怎么可能斗得过张氏?再者,就贾赦那般流连花丛的性子,能对她长情?现在就得意上了,也不细想想,这靠山稳不稳固!
换好了衣裳,银红没立刻出去,在房里又坐了会儿。
玲珑跟贾赦的事现在还没闹开,她乍然间出去,被玲珑撞上了,知道她知情了,回头少不得一场麻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银红不想招惹麻烦,最起码,在她抓到证据,把这事禀报给贾母之前,她一点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外面渐渐安静了下来,银红在门缝里看到那小丫头出了院子,隔壁房门吱呀一声响,院子里也不见了人影,银红小心把房门拉开条缝闪了出来,轻手轻脚地正要走,眼角阳光下,不知什么闪着刺眼的光一晃而过,银红不由瞄了一眼,这一瞧,脚步不由就停了下来。
只见院子正中的石桌上,一个紫色盒子正敞开着,一套黄金襄红宝的钗环戒指就那样躺在红布上,剔透正红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晕,黄金成色十足,被工匠细细拉成细致的花纹形状,但看着形状模样,少不得也有好几两——这一套饰,可是价值不菲呢。
银红便是见惯了好东西,可一想到这是贾赦赐给玲珑的,以后就是跟她同属于奴婢的玲珑的所有物了,心头忍不住还是一阵复杂,不由得就恍惚了一下。
只这一下,却正正让她遇上了从屋里出来的玲珑,只见玲珑脸上还泛着怒色,好看的双眉紧紧皱着,看见她,吓了一跳,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倏然就阴了下来,冷笑着,道:“银红你这一身,跟早上可不一样,这是回来换过衣服了?”
银红猛地回过神,还来不及说话,就听玲珑又阴测测道,“这么说,你也听到我先头跟人说的话了?”
银红心头一跳,虽不说很怕,只是听人墙角被人抓到,到底难免尴尬,挤出一丝笑,银红很不自在地跟着玲珑打招呼:“我就是来换身衣服,并没想到你也会在……”
只是不免还是有些心虚的。
玲珑阴着脸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却笑了,不是那种假笑,反而是热情、讨好的笑:“听到也就听到了,银红,我们一起伺候瑚哥儿也有好段时间了,你为人如何,我能不知道?我信你,一定不是乱嚼舌根子的。”
上前一把拉着她,“你是在小厨房里太热了回来的吧?反正哥儿身边还有陈妈妈照顾着,来,我们进屋好好聊聊,说说话,说起来这么久了,一直忙着做事,我们可好久没聊天了。”
也不管银红的推拒,半拉半拽的,就把人给拖进了自己房里,当然,她也没忘记把那套赤金镶红宝的饰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