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大帐之中,顾熙言说“有件事,一直想跟他说清楚”
,那个时候,她想说的大概就是腹中孩子的事吧?
当时,她被郑虞那样侮辱,该是鼓起了多大勇气,才会选择继续向他澄清?
可他却在干什么?
他骗她说“想纳妾”
,骗她说“娶她不过是因为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还说“他根本就不爱她,只是把她当做沙场上布局谋划的工具”
。
她怀着他的孩子,他却那样故意出口伤她。
过了许久,萧让缓缓抬头,眸底难掩伤痛之色,薄唇颤了颤道,“备马,本候要去见主母。”
淮南王从未见过他如此形容狼狈,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有怪异之感渐渐弥漫上来,他上前按住男人的肩膀,忍不住开口,“慢着。”
“萧彦礼,方才暴室之中,韩烨和你都说了些什么?”
萧让没有回头,整个人有种近乎阴冷的平静,“他亲口跟我讲了个故事。”
那是个没有结尾的故事,亦是个惊天秘闻。
故事里,他宠妾灭妻,把她关在柴房,让她无助地惨死刀下他对她很不好。
他萧彦礼从来不信神佛,更不信轮回转世之说,可是这一次他却觉得,无论在故事里,还是在故事外,他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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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隐层云,星子低垂。
夜色浓稠如墨,夏风阵阵迎面吹来。
荒郊野外,树木葱茏。
有大队人马途经此地,马蹄声阵阵,卷起尘土漫天。
只见一白衣男子身披锦缎披风,将身前女子护在怀中,两人共乘一匹良驹,在月色下绝尘而去。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顾熙言紧紧地裹着衣袍,淡淡出声,“你现我怀孕那日,便放出了消息,好叫三军上下都误会我腹中的孩子是你的,后来,萧让看到暗桩写来的密信,众口铄金,证据确凿,自然而然便相信了流言。”
“你心中万分确定——我从映雪堂中逃走之后,萧让和我必定会因为腹中孩子生误会龃龉,所以你一直安然不动。
直到今早,你在阵前见萧让并非心口中箭,所以故意诈降。
你料到我对萧让心死如灰灭,所以你来寻我,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走。”
“韩烨,你这连环计,果真是好算计。”
韩烨闻言,玉面上浮现三分笑意,他道,“熙儿果真懂我。”
顾熙言本来只是猜想,见他供认不讳,心中涌上一股无力之感,竟是连愤怒都没有力气了。
过了半晌,又听韩烨清润低沉的声音响起,“今日我被生擒,刑拘于暴室,被他亲自审讯我是如何逃出来的,熙儿可知晓吗?”
顾熙言望着茫茫夜色,目光飘忽,“不知道。”
韩烨垂眸看她,长睫垂下一片浅浅的阴影来,他唇边带笑,似是在说着什么天真的誓言,“我跟萧让讲了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