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决睨了萧御医一眼,对他的指桑骂槐视而不见。
既然是先帝的人,自然是跟他过不去的。
“我的事就不要惊动陛下了。”
薛嘉禾闻言抬眸道,“今年已经比往年缓和不少,我倒觉得轻松些。”
她说得轻描淡写,容决锐利的视线却能看见她后背的头被汗水打湿黏在肩膀背脊上。
人高热久了是要烧成傻子的,这谁都知道。
军中更是有许多伤者因为烧最后稀里糊涂地就丢了性命,容决见得已经许多了。
通常来说,人越是烧出汗,体内却会越觉得冷,穿得再多也不顶用。
容决又将目光移向了薛嘉禾袖口露出的一小截手臂,看见了那上面细小的鸡皮疙瘩——薛嘉禾显然此刻也是觉得冷的。
大约是容决盯着看得太久,薛嘉禾又下意识地将披散在肩头的长拂了拂,确认自己后颈没好透的伤口没有露出来叫他看到。
容决拧眉上前几步,从萧御医身旁擦身而过,伸手往薛嘉禾烫得惊人的脸颊上贴了一下,而后又滑落到她的颈侧,果然那里和脸上不同,冰冷又潮湿,是还没拭去的冷汗。
薛嘉禾身上盖着薄被,整个人却好似刚从冷水里捞出来似的。
容决凝视着因为他的动作而打了个激灵向旁偏开身体的薛嘉禾,这时候竟有些恼怒又有些佩服起来了。
不是谁都能忍受身体上这般痛苦的。
薛嘉禾却是想起了那日晚上容决带着茧的手掌在她全身四处游走时的触感,结结实实地一个寒颤,避开容决的手后才镇定道,“摄政王殿下还想看看我是不是装病?”
容决收回了手,他转头不悦地对绿盈道,“你家主子冷得抖,当下人的你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不说,绿盈怎么知道?”
薛嘉禾立刻打断容决的冷斥,“绿盈,你送萧大人出去,再打盆热水来。”
绿盈应声,萧御医又絮絮叨叨叮嘱了许多,才跟着绿盈一道离开。
只剩容决和薛嘉禾两人的内屋无比尴尬清冷。
最后还是立在床前的容决先开了口,“生病便好好养病,你死了于陛下无异,你应该心里很清楚。”
薛嘉禾轻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容决不喜欢先帝指的这桩婚事,却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还要做个表面功夫来探她的病——反正,大庆上下都知道他不喜欢绥靖长公主,他又想要骗谁?
“即便要死,也不会死在你的府中,你放心。”
薛嘉禾道。
虽然是容决自己先提的“死”
字,但听见薛嘉禾的话后他还是皱起了眉,“你想回长公主府养病?”
“不,”
薛嘉禾摇头,她脸上浮现出了浅浅的笑容,“落叶归根,我要回到我长大的地方去。”
容决沉了脸,“十年已经过去,你还指望能在涧西等到你想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