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辉闷着头坐在花坛边儿的石墩上,等着那股劲儿缓过去,太阳穴抽疼的次数越来越多,频率也愈频繁,他有些烦躁,恨不得这会儿能揪出个人打上一架。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这种烦躁,把注意力分散到别的地方,眼前是行人匆匆过往的脚步,穿着不同的鞋子,平底的、高跟儿的,嗒嗒嗒嗒,每个人都朝前迈着大步子,只恨不得能在脚下安俩风火轮。
梁辉被自己的脑海里想象出来的画面儿逗乐了,扯出一个极其干涩的笑容。
不多时,一双脚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挺熟悉的一双鞋,好像是……梁辉抬头望过去,瞧见叶凡喘着粗气一言不地盯着他瞅,皱着眉的模样像是来讨债的,他那凶神恶煞的气势跟在道上混的地头蛇一样。
俩人对视了片刻,都笑了起来,叶凡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弓下腰,扶着梁辉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回来了?”
“醒了。”
叶凡笑着说。
“怎么醒的?”
“前头那天桥上,有一哥们儿在唱歌,我停下来听了会儿,就想通了。”
梁辉拧着眉看他,瞧那模样似乎是不相信,“你还有时间停下来听歌?不是巴不得长出双翅膀飞过去吗?该不能唱的是什么圣歌佛经的,让你顿悟了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哥们儿唱得还挺好,我说不出那是个什么味儿,挺老的一歌,还特意问了名儿,可这一路跑回来,我给忘了。”
叶凡看了梁辉一眼,视线移向别处,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他说:“我曾经跟自己说过,这辈子,好好地活着,为了自己,好好地活着。
我信誓旦旦地跟盛霆钧说自个儿分得清感情和恩情,可是打从他帮我的那时候起,他在我心里跟别人就不一样了,甭管是什么情,那底下都藏着颗心,我骗不了自己,也不想骗,我爱他,没错,可是有那么一会儿,我突然明白过来,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不能舍弃的,不是所谓的爱情,而是我的自尊心……”
梁辉看着自己身边的叶凡,听着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儿,觉着好像自己之前纠结的事情都不事儿了,甭管那以后会怎么样,这会儿,叶凡愿意跟他一块儿坐花坛边儿上,说这些话儿,他就心满意足了。
够了。
叶凡看着正前方的马路,一句一句慢慢地说着。
“……即使它一点儿不讨喜,可这往后的日子,我还得由它陪着我苟延残喘。
每天都有人相恋失恋、牵手分手的,不能够到了我这儿就要死要活了,操,这么多年越活越转去了还,实在是太不符合我塑造起来的英明形象了。”
“这会儿不是听明白的了吗?”
梁辉听他这么说笑了起来。
“你还别笑,我原来可有思想觉悟了,那个时候,我常跟自己说,‘叶凡,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做呢,不能在这上头栽了跟头不是?爱情?爱情它算个鸟啊,填不饱肚子鼓不了口袋,过了这村还有那店儿,谁没谁不能活啊’,那时候我多大,我才二……我连二十都不到。”
“够深明大义的。”
梁辉说,他手上把玩着从地上捡起来的小枝茬儿,问叶凡,“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想到这,心里舒坦了,把自个儿身上仅剩的十几块钱,一股脑儿全给了那唱歌的哥们儿,人拉扯着硬是要单独给我献上一曲,你说,我又不是那宿舍楼上的姑娘,我要什么献曲啊我,可人哥们儿说了,我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头一个懂得欣赏他音乐的人,他要是那伯牙,我就是子期,话都到这份儿上,我不依还真就不成了,我都成知音了我,没法儿,在那儿听着歌傻站了三四分钟。
再然后,我就回来了。”
“没成想,就是失了恋你都能演一出现代都市版的《高山流水》、伯牙遇子期来,太能了。”
梁辉笑出了声,他拍着叶凡的肩膀,笑得直抽抽,“不过,还真话糙理不糙,你能想通最好,就怕你这倔脾气还非往死胡同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