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霆钧是叶凡的一个心结。
不知怎么的,梁辉突然想到这么句话。
电视里依旧播着“我爱你但是我并不知道我爱你所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的戏码,梁辉动手调低了音量,把注意力挪到厨房那边儿。
叶凡在厨房里做着饭,锅铲时不时划拉过那口打买回来就没怎么用过的铁锅,出刺啦刺啦的声响,水星子溅到油锅里,声儿就更大了,不过没想一会儿,原本清亮的爆油声闷了下去。
梁辉在自己脑子想着叶凡熟练地操起手边的锅盖盖上的情景,扯起嘴角,乐了。
大概还准备了红烧肉,八角的味道散得老远,梁辉深深地嗅上一口,特别地满足。
但没一会儿,他又陷入了那种非常低沉的气氛之中,这段日子,他时常没有任何过渡地就从一种积极的情绪跳到一种悲观的情绪里,梁辉几乎没法儿把自己从这样的情绪之中拉出来。
越来越严重了。
梁辉坐在沙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像是要把那口气吐到月亮上去。
没人能像他这么了解盛霆钧,毕竟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交情,还光着屁股蛋子的时候就撒着脚丫子站到一个阵营里了,这么些年,看着他慢慢褪去稚气,变得成熟,从贫穷变得富有,他变了很多,同时却也始终没变。
梁辉知道,甭管盛霆钧在外边儿显得多么地强势,其实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股抹不掉的懦弱,那股懦弱像是天生就伴随着盛霆钧周围,跟他的影子似的,甩不掉摆不脱,只能藏起来。
他在外边儿有多么光鲜,在背地里就有多么懦弱,一样的道理。
对叶凡是,对盛郁儒也是。
哪怕盛霆钧把盛郁儒当个宝,捧手里怕摔了,还嘴里怕化了,但是这些都不能掩饰丫就是一除了让人瞧着恶心就没别的特长的混蛋。
这么些年,就瞧着他怎么折腾盛霆钧,怎么觉着自己生活在地狱里,愤世嫉俗地像全世界的人都在朝他脸上吐口水。
可还别说,梁辉自认为挺有修养一人,但要盛郁儒在他面前了,他都不太能维持正人君子那套行头,只想着扒了自己的皮,露出自己所有的阴暗,全一股脑地对着盛郁儒过去。
为了这么一白眼儿狼,把叶凡伤成这样,不值当,太他妈不值当了,跟拿自个儿家里的钻石去换人手里的玻璃珠子一样,这他妈得是多缺心眼才干的出来的事儿啊,还是那种缺大了的。
盛霆钧就是这么个缺心眼,梁辉从来不否认盛霆钧身上有许多自个儿看不过去的缺点,但是要说他有多坏,还真没有。
梁辉一面为盛霆钧感到惋惜,一面又不可遏制地为自己感到庆幸,白落了叶凡这么一宝,虽然就眼前那状况,这宝不能揣自己兜里去。
俩人吃完了早饭,早早地遛到菜市场,买上了好些新鲜的蔬菜,什么都有,叶凡对这,挺有一手的,甭管是问价杀价,挑菜择菜,他一个人包干,全然不让梁辉动手,一看就知道老手。
从菜市场出来,俩人手里多多少少都提了些东西,虽然谈不上重,可的确也不轻,本来想着直接拦一出租车回去,但见叶凡不急着回家,他就把这提议闷了回去,出来散散心,总比闷屋子里对着电视机呆来得好。
俩人沿着马路牙子慢慢地走着,也不怎么说话。
种在绿化带里的银杏由绿变黄,放眼望过去,金灿灿的,煞是好看,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照在脸上,暖洋洋的,有点儿想打瞌睡,梁辉眯着眼,瞅了瞅太阳的方向,心里想着,要是日子能这么一路过下去,估计自个儿也没有什么能要求的了,都能赶上那文艺爱情片儿了。
心里萌生出这样想法的梁辉侧头看过去,叶凡正一声不响地闷着头走路,脚下有颗小石子,被他踢远了,再走上去,又踢上一脚,就这么循环往复,一直踢到那颗小石子滚到排水道里,他踢不到为止。
路过了昨晚上叶凡剪头的那家理店,戴着眼镜儿的大爷正弯着腰扫地,转灯没亮,但是正转着,理两个字工工整整地写在钉墙上的小黑板上,叶凡大概也注意到了,他往那边望了好几眼,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刺锯锯的。
现在叶凡跟他头一回拍电影时不一样,有了点儿名气,怕闹出些会被那些娱记添油加醋写得面目全非的新闻,出了门,得拿些东西遮着,要么是帽子,要么是眼镜。
才初秋,街上没什么人戴口罩,空气还不是那么湿冷,用不着捂着口鼻。
叶凡这会儿就露出一双亮汪汪的眼睛来,有那么点儿特立独行的味道,这口罩,还是梁辉给买的,黑底上画了大叉,就小区对面那便利店买的,拿叶凡眼前给他瞧的时候,还带着点儿嫌弃,可出门头一件事就是拿上它。
有时候吧,叶凡是挺心口不一的。
回到家的时候,才将将过十点,俩人并排坐沙上边看电视边吃水果,要问看了些什么,脑子里没什么印象,可就是觉得比平日里看的那些都有意思,一点儿都不沉闷。
“你真不去上班儿?”
叶凡啃了一口苹果,吞下了苹果渣之后问。
梁辉的眼睛没从电视上挪开,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