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柔有点儿懵。
回纥的事听起来应当是政事,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答,倒不是觉得女子不该和政事搭边儿,主要是她少时跟着请来府上的先生读书写字,宋氏生怕教野了她的心,千叮咛万嘱咐,学到最后能勉强说得上和政务搭边的也就只是前朝历代的史书。
沈辞柔觉得自己还嫩得很,不好多说,迟疑着看了李时和一眼“你问我这个,其实自己心里应该已经有打算了吧?”
李时和坦诚地微微点头,仍像先前那样看着眼前的女孩,神色温和,眼瞳里盛着细碎的光。
他伸手替沈辞柔把垂落的丝挽到耳后,指腹轻轻抚过她微红的脸颊“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怎么想。
这是我应当处理的事情,日日如此,我没有别的东西能和你分享,思来想去,竟然只有这些。”
他收手放回膝上,垂眼时密匝匝的睫毛仿佛颤动“不喜欢就忘了吧,本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什么呀。”
沈辞柔急了,一把扯住李时和的袖口,“哪儿有你这样的道理,回回都是先做什么,然后再往后退。
以退为进的道理,你以为我没学过吗?”
李时和微微一怔,刚想解释没这个意思,却听见沈辞柔说“捏脸罚你!”
脸上旋即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李时和失笑,抬手在被捏的地方摸了摸。
沈辞柔收手,双手撑在榻边,襦裙下一双腿晃来晃去,踢得裙摆起起伏伏。
她微微皱眉,看着自己的裙摆“你让我想一会儿。
事先说好,我没学过这个,全是我自己猜的,要是等会儿说错……唔,大概会错得很离谱吧,反正不许觉得我傻。”
李时和应声,侧身去看身边的女孩。
沈辞柔真是在认真想,眉头微微皱着,一侧的脸颊因为自己在嘴里吐气,一鼓一鼓的,看着像只被气饱了的小松鼠,又有点儿像凑到河面上吐气泡的鱼。
李时和蓦地觉得手痒,指尖在自己膝上碾了碾。
沈辞柔完全没注意这个小动作,她想了一会儿,理出个思路,双手一合“现在要猜的,就是可汗口中的‘内乱’到底是不是真的内乱了吧?”
李时和没答,只微微一笑,等着她说下去。
“按理说,他们来朝贺的时间应当是正月,来不了就算了,就当今年失礼,大不了明年再来,把贺礼加倍补上再解释清楚,你也不会为难他们。”
沈辞柔接着说,“但偏偏要挑在这个时候来,就很奇怪了。”
“占了突厥的草原,我倒觉得还好。
我知道他们都是逐水草而居,天生游牧,部落间为了草场打起来的事情也不少。
回纥日渐壮大,人越来越多,原来的草场肯定不够用,可汗总也不能固守着原来的界线,眼睁睁让人饿死吧。”
“那么就是两个可能了。
要么是回纥可汗真有这么尊敬我朝,正月里来不了,也得赶在六月来,连一次朝贺也不愿落下。
大概顺便还能和你说说突厥草场的事情,省得你怒吧。”
前面的猜测还行,后面的那个就有点儿凶,沈辞肉抿抿嘴唇,忽然觉得嘴里都有点干,“要么,就是来向你、向我朝示威了。”
毕竟是头回在政事上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准备的时候斟酌是一回事,真的说出口是另一回事,沈辞柔无端地有点儿紧张,死死盯着李时和,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推断自己说得对不对。
李时和却还是原来的样子,雅致的眉眼间风轻云淡,眼瞳里含着微微的笑“好。
那照这么说,我该怎么办呢?”
“他不来,我们也猜不到究竟是什么意思,那就只能……顺其自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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