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谢谭,他的世界和舒余的世界截然不同。
他挥霍着自己大把大把的时间,挥霍着大把大把的金钱,身边时时刻刻都热闹得有许多人跟随,然而舒余,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像只小小的工蚁一般,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将所有时间和精力都付出到了赚钱这件事上。
那年的盛夏很热,是那种在太阳下面多站一会儿就能让人心慌头晕的闷热。
谢谭站在网吧二楼临街的窗户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树下认真工作的少女。
他每次看到她时,她都在工作,要么是洗碗要么是打扫,仿佛没有一刻是歇着的,辛苦又努力,却还是要被苛刻的老板挑毛病或者教训。
有好几次,谢谭都看到那个胖老板娘叉着腰站在店门口训比她瘦弱许多的小姑娘,那种嚣张跋扈的姿态极其惹人厌。
看得多了,谢谭忍不住想,如果换做是他,能忍吗,无疑是不能的,别说是被个不相干的外人这么训,就算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那些人摆出这种姿态他也不买账,更甚者还要蓄意挑事折腾得他们焦头烂额。
所以,这丫头真能忍,脾气看起来好像也很好,那时候谢谭这么想,同样心里不免觉得她可能在金钱方面压力较大。
一天天的,他就像做生物观察日记一样观察起了这个女孩子的日常,看着她每天在眼皮子底下来来回回,慢慢的养成了每日里不可或缺的重要习惯。
本来他和同学来这边网吧只是为了打时间,后来就是为了她,甚至有一天因为最佳观察位提前被人占了他情绪暴躁的和人起了冲突,像是强迫症一样,他必须站到那个固定的位置看到那只忙忙碌碌的小工蚁,否则心情就会极端不爽。
于是,他就这么风雨无阻的一连观察了大半个月,在第二十三天他继续保持自己的习惯时,小工蚁不见了。
谢谭在网吧焦躁的等了一个上午都没见到人,终于忍不住第一次去了对面,凭借一顿饭的支出,他从满脸横肉的胖老板娘那里听到了她的消息以及顺带一大堆的抱怨。
这只小工蚁终于不堪忍受无良老板的欺压,宁愿舍弃辛苦半个月的薪水也不愿意再来上班,谢谭心里给小工蚁盖了个“还不算太傻”
的戳,看着面前面目丑陋的老板娘,一脚踹翻了店里的桌椅。
这世上许多人,看着凶神恶煞,其实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行事做人欺软怕硬,既然敢欺负人家小姑娘无依无靠,自然也要有碰上硬茬子的准备。
托网吧离得近的福,他那些关系不错的朋友关键时刻十分捧场,谢谭做了一回正义使者,很是痛快的将店里砸了个七零八落,为此,他心情甚好的请一群人吃了大餐。
小工蚁从这边辞职以后,去了附近的游戏厅应聘收银员,老板人不错,她的新工作很顺利的进入了新阶段,顺便还能者多劳的在旁边的餐厅兼职了服务员与外卖员,知道这个消息时,谢谭有一瞬间觉得原本的好心情都没那么美妙了。
她要不要这么拼啊,心里这么想着,他再度开始了暗中观察的日常。
只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他已经从定点观察变成了移动观察,跟着她的轨迹来来去去,甚至就连下班后都忍不住跟着她走了去公交站的那条线。
觉自己像个跟踪狂一样跟踪人家女孩子后,谢谭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变态,虽然之前他知道也承认自己不大正常,但绝对不包括跟踪陌生的女孩子。
可是,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那时候,他已经知道她的名字叫舒余,有人叫她舒舒,有人叫她小余,反正不管什么人叫她,她都会对人家笑,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模样看起来温柔极了。
谢谭看得很不得劲,要不要对谁都这么笑啊,天天笑这么多次不累吗,没见好多人看得挪不开眼睛心怀不轨吗?
他怀着这种微妙的抱怨和恼怒继续着“护送”
舒余的日常,期间默默处理了好几个想要搭讪或者拦路的男生以及小混混。
慢慢的,跟在舒余身边,谢谭渐渐有了种一切终于脚踏实地的真实感,她那种踏实生活的姿态像是一阵清风,吹散了遮掩他眼睛的阴霾,也让谢谭看到了曾经那些被扭曲世界的真实模样。
她像是一根绳子,牵引着他走入真实的世界,逐渐远离那些光怪陆离的扭曲世界与污浊不堪的泥潭。
同样的,谢谭也生出了微妙的渴望,他不再满足于暗中观察她的生活,开始想要真正的接近她。
游戏厅里的恶性骚扰事件成为了他行动的合适契机,那天他本来只是照旧跟在她身边做背后灵,谁知道会遇到小混混蓄意调戏她,当舒余脸上出现惊慌害怕情绪的那一瞬,谢谭想也没想的冲了上去。
就像是心爱的玩具被谢宏抢走弄坏,他满心都是想要倾泻而出的暴戾与愤怒,在那场打斗中,他虽然受了伤挂了彩,但那群混混地痞绝对伤得更惨,毕竟下黑手这件事他向来纯熟。
谢谭就这么来了一出英雄救美,以一个十分不错的开场迎来了同舒余的相识,前提是,他没有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满脸青紫与狼狈。
说实话,他本来心情很好的,舒余那副嘘寒问暖满心感激的模样看起来不要太顺眼,然而,他此时这幅尊容太糟糕了。
在她面前谢谭比任何时候都想做个体面且正常的人,谁知事与愿违,他完全不想她在这样的自己身边多待一秒钟,于是冷着脸将人撵走了。
直到他脸彻底好之前,他都没再出现在舒余面前。
只不过,等他脸好后,她就算看到他也没认出他就是救命恩人时,谢谭简直憋闷极了。
幸好,小工蚁还没有蠢到极致,还记得他的声音,谢谭心里那些默默积攒起来的不痛快才渐渐消失。
只是,在接触的过程中,他现了一件事,舒余很抗拒且害怕接近性情暴躁的异性。
其实,谢谭那个时候一点都不排斥她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接近他,然而她做人做事太有分寸,一点都没给他带来这种烦恼,于是,他从收银台经过的次数越来越多。
谢家和谭家那些煞笔在他离开后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快要飘到天上去,时不时就要打电话过来恶心他,千里之外没得动手,谢谭心情极差,好几次差点脾气,虽然事后他肯定会用其他手段找补回来,但那一时半刻情绪糟糕的状态却肯定是会有的。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谢谭现了舒余隐藏得极深的畏惧,即便她每次看到他都会笑得温柔,眼神中充满感激,但周身洋溢出来的不可辩驳的畏惧却做不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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