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朱瑄的生母到底是怎么死的?一个身体健康的年轻妇人,儿子刚刚被册封为皇太子,转眼就命丧黄泉,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
金兰想问,又怕触动朱瑄的伤心事。
朱瑄凝眸望高几上的铜花觚,出了一会儿神,“我想查出我母亲的死因……可是知情的人都不在了。”
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死得干干净净。
最后一个派出去暗查生母死因的内宦莫名消失以后,朱瑄选择暂时收手,他明白,在没有真正掌权之前,他不可能查到真相。
只有等到他登基的那天,他才能为生母昭雪。
他离那个九五至尊的位子那么近,近到只有一步之遥,仿佛伸伸手就能够到……但这都是假象,储君是帝王的继承人,帝王的儿子,也是帝王潜在的敌人,是其他皇子的靶子,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永远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他假装遗忘生母,假装和其他人一样仇视郑贵妃……
阿娘为他而死,他却不能为阿娘报仇雪恨,身为人子,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朱瑄闭了闭眼睛,双手紧握成拳,眸底暗流涌动,如画的眉眼里顿时添了几分阴鸷的戾气,神情阴郁。
金兰被这样的朱瑄吓了一跳。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看到朱瑄的时候,他骑在马背上,掩唇咳嗽几声,薄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低头看她,面如寒霜,冰清玉润,眼神也是这般阴郁冷漠,高贵如谪仙,也淡漠如谪仙,好像世间一切他都不放在心上,西苑外的人群不过是他脚下的一群蝼蚁。
“五哥……”
她心中酸痛,伸手抱住目光阴鸷的朱瑄。
朱瑄身形一僵,片刻后,脸上神情慢慢缓和下来,薄唇微挑“圆圆亲我一下我就不伤心了。”
金兰知道他故作轻松,抬起脸,“我真亲了……”
他生得这么好看,不亲白不亲嘛……
说着踮起脚,飞快啄一下朱瑄的脸,不等他反应过来,又飞快放开他。
朱瑄站着没动,唇角微微上扬。
那些刻骨的仇恨……阴柔的怨愤……都离他远去了。
金兰继续给朱瑄打扇“那我见到郑贵妃的时候该怎么应对?”
虽然郑贵妃不是害死朱瑄生母的真凶,可郑贵妃这些年确实一直在撺掇嘉平帝废掉朱瑄,昭德宫和东宫势不两立。
她是皇太子妃,总会和郑贵妃打照面的。
朱瑄道“你不用怕她,有什么事都推到我身上。”
郑贵妃深受嘉平帝宠爱,骄横跋扈,横行后宫,但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政治头脑和政治手腕,郑氏族人好逸恶劳,不学无术,没有出类拔萃的子弟。
金兰失笑朱瑄说的这法子未免太简单粗暴了吧……
内室书房不大,但朱瑄特别仔细,哪几本书该按什么样的次序摆放,大小笔筒雕刻诗句的那一面应该朝向哪边,冬天用的绫笔、夏天用的象牙笔、水晶笔、玳瑁笔怎么分类,笔床、茶具、砚匣、书箱、画轴、挂屏、文玩、器皿、盆花怎么摆放得宜……大到做隔断的落地屏风,小到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玉石,全都必须按着他的喜好摆放,一点错都不能有。
收拾了一上午才勉强收拾完。
金兰左看看右看看,完全看不出收拾整理好以后的书架和之前的书架有什么不同,难怪朱瑄说她收拾好了以后他自己还得重新收拾一遍。
杜岩捧着消暑小食进殿,金兰立刻放下扇子,亲手从捧盒里端了碗雪泡缩脾饮送到朱瑄手边,“五哥,你今天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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