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上上大吉的好日子,趁着年味儿未散,越性儿把大典办了。
皇帝改元,大赦天下,也让百姓们沾沾光。”
太后说完这话,便听得底下山呼万岁,着实一副众望所归的热闹景象。
也不知是人声大作震动了太后,还是时候一长腰杆子软,太后向一边偏移过去,还好珍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了。
月徊吓了一跳,珍嬷嬷脸上却淡然,给蹲在椅后的月徊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说话。
月徊点了点头,复拿捏着嗓子叫了声皇帝,“今年是你亲政头一年,年号可定下了没有?”
皇帝说是,“遵母后懿旨,改元熙和。”
月徊道好,“既这么,符玺郎何在?”
早在一旁候命的符玺郎率众托着天子六玺缓步而来,到了宝座前跪地,将玺印向上敬献。
皇帝走下御座,象征性地接了国玺,至此大礼就算成了。
月徊透过凤椅上的镂空雕花看见外头情景,大大松了口气。
珠帘后的太后声调里带着一点笑意,“好了,皇帝亲政,予也该功成身退了。
今后还盼众卿全力辅佐皇帝,开创出个太平盛世来,那予便对得起先帝,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珠帘后又落下一道金丝绒的垂帘,朝堂上千岁呼得山响。
太后在垂帘的遮挡下被搀进了肩舆,很快送回了慈宁宫。
往日吆五喝六的太后,如今变成了一摊死肉,不能说话不能行动,只有眼珠子还活着。
两个太监把人抬进暖阁里,月徊先前以随侍女官的身份陪着上朝堂,回来自然得把人送到地方。
正要离开,恰好迎上太后那双愤怒的眼睛,她微顿了下,掖着手道:“娘娘这会子恨不得杀了我吧?”
暖阁里的人都被珍嬷嬷遣了出去,只余月徊和她留在脚踏前,太后恨的当然不只月徊,更恨这个日日伴在身边的贴身嬷嬷。
珍嬷嬷叹了口气,不慌不忙道:“主子八成不明白,您对奴婢那么好,奴婢为什么还要反您。
早前您放我出宫嫁人,那是多大的恩典呐,奴婢实在感激您。
可您为什么不好事做到底,让我在宫外太太平平过日子,为什么在我嫁了男人,生了孩子之后,又把我召回来呢。
您也生过一位公主,也知道母子分离的痛,当初公主出嫁,您在宫里哭了三天,就不明白我也想我男人,我也想我儿子?如今我儿子大了,前年高中入仕,到了要人提携升官儿的时候,梁掌印答应,只要我照他的话办,就让我儿子升知州……所以娘娘,奴婢只有对不住您了,这是您欠我们母子的。
当年我儿子才两岁,您一道懿旨活活拆散了我们,害得我男人当了二十年的活鳏,我儿子自幼没有母亲照应。
二十年的旧账,到今儿才让您还,不过分吧?”
床上的太后瞠大了眼睛,起先满脸愤恨,听了珍嬷嬷的话,眼里的光逐渐暗下来,最后化成泪,从眼角滚滚而下。
珍嬷嬷卷着帕子,上前替她擦了擦,淡声道:“娘娘别难过,虽说您现在变成了这模样,可您一向没有亏待我,瞧着往日的情分,奴婢也会伺候您到归西那一日的。
其实您这么着挺好的,往常您太浮躁,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您只知道自己是皇后,是太后,却不知如今变了天了,要懂得应时而变。
如果没有这一遭,您的脾气还得闯大祸,到时候保不住自己的命不说,更会连累公主和驸马,让他们恨您一辈子,又何必呢。
眼下这样,饿了吃困了睡,等天晴的时候奴婢带您上外头晒晒太阳,天儿暖和了再去看看花,这才是宫闱里头的清闲日子,不比您见天鸡飞狗跳强?”
太后似乎认命了,那两大穴位叫杨愚鲁下了黑手,司礼监作恶的功夫炉火纯青,既留了她一命,又让她活死人般受人摆布。
只是这个宫女叫她意外,原来世上真有人能学人语气声调,学得那样活灵活现的。
上回罚她板著,只因为她是梁遇的人,却没想到张恒翻遍了直隶地面儿,原来要找的人就在宫里。
太后狠盯着月徊,月徊有点儿心虚,闷着头说:“是我,全是我干的。”
认罪倒认得毫不含糊,然而得知了真相又如何,今后自己不过是个幌子,这宫女还会继续顶着她的名头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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