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草木枯寒,大雪已经下了一夜,大地上落了白茫茫一片。
风还是很大,夹带着雪末子打着旋儿在空中飘舞,往人脸上扑去的时候像是刀割一般。
雪地里一个小黑点在缓慢地移动。
苏楣脚底滑了一下,一下子跌倒在雪中,抱在怀中的长枪也滑落进雪里,她侧着脸,只觉得稍稍冷静了下来,半晌后才再度爬起来,动作缓慢。
她往已经冻僵到没有知觉的手心里呵了口气,弯腰抠出嵌在雪中的长枪,继续往前走。
前路也是白茫茫一片,分不出东南西北,苏楣仔细了几眼,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要往哪个方向去。
天色灰蒙蒙的,在远处与雪地连成了一片,分不清天地的界限。
眼着天就要黑了,若是再拖下去,她不是被山中的狼群当作盘中餐,就是被冻死,总之活路渺茫。
但是她不能死,她得活着,不然那些护卫就白死了。
想起折掉的那些护卫,苏楣眼神冰冷,咬了咬牙,只觉得血腥气在喉间弥漫上来。
此番她遭人暗算,行路当中被追杀,随从几乎尽数折去,所幸对方也是铩羽而归,折损颇多。
这遭她前往北地是为了跟北地的王谈判,事关重大,这之间牵扯到的利益颇多,一时之间倒也想不出是哪一方。
算账的事情先放在一边,现在首要的是怎么走出去,她自己只靠腿是定然走不出去的。
但是一定不能停下,苏楣隐隐约约只有那么一个想法,她只知道若是停下,怕是再也起不来了。
她已经被追击了一天,对方带了猎犬,苏楣好不容易摸爬滚打从一条河渡过去,才摆脱了敌人,现在就单纯是靠着一口气撑着。
苏楣觉得浑身几乎都冻得没了知觉,再也没了气力,她眼眶红着,到底没落下泪来。
停了一停,半跪下去,侧头用牙把自己里衣袖子上的一块儿布料撕咬了下来。
抬起右手指尖着,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是怕疼,也觉得没力气咬破,就没下口直接咬,想了想用指尖在自己腰侧间伤口那里蘸了些血,写了起来。
怎么说也得留句话,苏楣想,不管能不能有人见。
她心里清楚,这次怕是要客死异乡了,哪怕遇袭的时候已经把海东青放出去往回报信,但是即使是海东青飞一个来回也要一天,更何况还得算上援兵过来的时间。
她写得断断续续,血迹时轻时重,寒风吹过去,有雪沫子进到了她眼睛里,随即便化成一点晶莹的雪水。
“吾及百余护卫前往北地,然途中遭遇敌袭被追杀至此。”
苏楣睫毛上结满霜雪,她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继续蘸了血细细写,“吾此生无憾事,无畏死生。”
她的确是没什么好遗憾的,这辈子都是捡来的,多活一天都是赚了。
虽然放不太下苏老还有苏恒,但是两个人互相扶持,哪怕是悲痛也不会熬不过去。
苏楣写到这里的时候却顿了一顿,她想到了沈离。
他太偏执,性子又执拗,苏楣之前能断言沈离此人冷心冷清,定是不会管旁人的生死,但是现在竟然一时摸不准他若是知道自己死了会是怎样的表现。
但是也不是她该担心的事情了,苏楣想,她现在自顾不暇,自己的死活都管不上。
思及此,苏楣便不再多想,继续写“只近百护卫皆是年少殇亡,客死他乡。”
“我只信血债血偿,命只该命来抵。”
苏楣写到这里时指尖用力,几乎要划破那层薄薄的布料。
写到这里时,布料两面都已经被写满了。
她用牙咬着袖子,想再咬一块下来,到底没忍住,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呜咽出声,但是不管怎样,握住长枪的手一刻都没放下。
若是可以,苏楣用力咬着牙,她想亲手将枪尖刺入那些人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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