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是从半夜开始的。
昏蒙蒙的半夜里咕咚一声惊天动地,紧接着是一声恐怖的嚎叫。
印家厚一个惊悸,醒了,全身绷得硬直,一时间竟以为是在噩梦里。
待他反应过来,知道是儿子掉到了地上时,他老婆已经赤着脚蹿下了床,颤颤地唤着儿子。
母子俩在窄狭拥塞的空间撞翻了几件家什,跌跌撞撞抱成一团。
他该做的第一件事是开灯,他知道。
一个家庭里半夜发生意外,丈夫应该保持镇定。
可是灯绳却怎么也摸不着了!
印家厚哧哧喘着粗气,一双胳膊在墙壁上大幅度摸来摸去。
老婆恨恨地咬了一个字:灯!
便哭出声来。
急火攻心,印家厚跳起身,踩在床头柜上,一把捉住灯绳的根部用劲一扯:灯亮了,灯绳却也断了。
印家厚将掌中的断绳一把甩了出去,负疚地对着儿子,叫道:雷雷!
儿子打着干噎,小绿豆眼瞪得溜圆,十分陌生地望着他。
他伸开臂膀,心虚地说:怎么啦?雷雷,我是爸爸哟!
老婆挡开了他,说:呸!
儿子忽然说:我出血了。
儿子的左腿有一处擦伤,血从伤口不断沁出。
夫妻俩见了血都发怔了。
总算印家厚首先摆脱了怔忡状态,从抽屉里找来了碘酒、棉签和消炎粉。
老婆却还在发怔,眼里蓄了一包泪。
印家厚利索地给儿子包扎伤口,在包扎伤口的过程中,印家厚完全清醒了,内疚感也渐渐消失了。
是他给儿子止的血,不是别人。
印家厚用脚把地上摔倒的家什归拢到一处,床前便开辟出了一小块空地。
他把儿子放在空地上,摸了摸儿子的头,说:好了。
快睡觉。
不行,雷雷得洗一洗。
老婆口气犟直。
洗醒了还能睡吗?印家厚软声地说。
孩子早给摔醒了!
老婆终于能流畅地说话了:请你走出去访一访,看哪个工作了十七年还没有分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