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她的整条腿都高肿起来。
下地是不可能了。
但是跳着一只脚扶墙干些家里家外的细碎活儿还是可行的。
她昨夜在炕上咬牙思索了一宿,反复回味伏泰正说过的话并自己那些无脑的蠢话,思来想去,铎儿拜了师父还未送过束侑,又经常在隔壁混饭,自己没些表示也不好。
但是家里就这些东西,自己有的人家也有,自己没有的人家都有,反而送不出手。
这样琢磨到半夜,她忽而想起丧事上那些孝服来。
这是她两回丧事下来所存最多的东西,若糊了浆纳成鞋底鞋面,倒能作得几双好鞋。
伏泰正与花生两个虽有些胡人的靴子并草鞋,布鞋似乎还没见他们穿过。
等秋来天寒,布鞋自然是最舒适的,不如趁着自己不能下地,给他俩一人做上一双鞋,也比这样荒废着强。
是以次日一早起来,晚晴便扶墙跳了到后院麦场上,把去年的苴麻杆抱出来摊开晒上,晒过了霉气便坐在大槐树下撕上面的麻皮。
这样撕了一整日,撕得虚虚两大筐麻皮,连水也顾不得喝一口,哄铎儿吃饱睡了,也舍不得点油灯,便坐在月影光亮的院子里搓起麻绳来。
搓麻绳要沾水,麻质粗糙十分费手。
在伏水氏活着的时候,这些粗活是从不肯让晚晴干的。
但是如今伏水氏已死,她接过来也是十分顺手。
搓了半夜搓得几股子麻绳,她实在有些困了,才要睡觉,忽而听得外面院门上有人敲门。
晚晴有些提心掉胆,高声问道:“谁?”
“是我。”
花生道:“给小娘子送药来。”
晚晴甩了上湿麻高声道:“麻烦花生大哥,我们已经睡下了。”
言罢等了许久,不见再有人敲门,想必是花生已经走了,自己这才起身自厨下桶子里舀冷水,又兑了灶后小锅中的温水,净过手脸身微血管,才又跳脚扶着墙回西屋睡了。
这天夜里,高山与篓氏两个挎监提铲披着月色进家门。
院子里出奇的安静,虽鸡仍满地跑着,锄头横在院头,烂菜叶子扔得满地都是,但家里却出奇的安静。
高山家孩子多,几个孩子整日不是打鸡就是斗狗,家里但凡能挪动的东西都能叫他们扔到天上去,是而他们也习惯了一回家就鸡飞狗跳的院子,如此乍乍安静起来倒把两口子吓了一跳。
娄氏见正房中居然点着油灯,先就扯着嗓子吼起来:“玉儿,你是死的吗?有月光照着还敢点油灯?”
玉儿贴门从正房中溜了出来,委委屈屈叫了声:“爹!
娘!”
接着便憋嘴哭了出来。
第十三章马氏
高山与娄氏面面相觑,不知女儿为何成了这个样子,两人急得冲进正房,便见八仙桌旁椅子上坐着个穿黑色短衫的男子,正是伏泰正。
而他家几个孩子此时恰就贴墙根贴成一溜子直直的站着。
其中尤以宥儿站的最端最直,两只眼睛直直盯着前方眼都不敢眨。
直到看见高山进来,宥儿才似找着了靠山一样亦是撇嘴大哭起来:“爹!”
高山疼这小儿子疼的如心头肉一般,一把捞起来抱在怀中,又不敢对伏泰正发气发话,好言问道:“阿正叔这是何意,为何拘我几个孩子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