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欣慧打开电视,适逢新闻公告地铁9号线的预开通时间。
重庆大不算大,整个地皮历经的折腾倒不少。
前有三峡工程,后有各式轨道修建。
其他城市是里里外外的捯饬,而它是上上下下。
没看太久,她摁灭了屏幕,又回复百无聊赖的放空状态。
房子是租来的,无根浮萍短暂的落脚点,家装粗略陈旧,这台电视庆祝完自己的十四岁生日,不知何时就会寿终正寝。
……
姚欣慧最初离乡,并未直接来重庆。
她先去的无锡,在那里换过好几份工作,诸如商场餐馆服务员、楼盘电话推销员此类,吃的是看人脸色的饭,但生活马马虎虎也能过。
变数生在扎根半年后,她弟弟高二成绩差到科科红灯,遂需要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去学艺。
姚欣慧心急无门到处寻来钱快的偏方,就此由人拐骗进了深渊。
那段时光自然是黢黑无望的。
不过有个人曾将它撕开一个裂缝漏进道光,那人叫李生池,是姚欣慧已故的、某种程度上该算作爱过的人。
李生池和梁池之间的对比,巧的不仅仅是名字里“池”
这个单字,还有身高、发型,以及他们同为警察的身份。
李生池当年入职没多久,被上头领进了当地的打拐办,经手的首个案子便是拐骗姚欣慧的皮条客团伙。
大快人心的是,案件告破迅速,还拯救了不少险些就要失足的受害少女。
而姚欣慧没那么幸运,警队冲杀进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棍棒胁迫到接了第三位嫖客。
她像一块殒碎的玉,看着其他幸存完好的玉由天降救兵们悉心捧着带出狼窟,第一次觉得抛弃弟弟就此了结余生也没什么好眷恋。
直到……
直到那个对领头命令的奉行都还略显青涩的男人走过来,铺了条干净的毯子在她身上,盖住所有骇人的鳞伤。
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她老实回答,随即听他安抚道:“不要紧,我们来救你回家了。”
那天的天气其实是大阴暴雨,然而姚欣慧误记为晴朗盛阳。
后来她努力尝试过把人生拽回正轨,尝试去自我修缮玉痕。
随案件后续处理接受了半个月的调查,姚欣慧知悉了那个小警察的名字与所在工作地。
她其实不敢直抒自己对他渐生好感的胸臆,能做到的最大靠近,就是每天上下班绕路途径一下那家派出所,隔很远望上一眼便足矣。
李生池似乎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每回抽烟都不怕远地跑到路边抽;早餐吃粢饭团,手里要垫好几张卫生纸;气温不论凉热衣服都勤洗勤换……
姚欣慧观察掌握了这些特点后,就愈发地,不敢再上前一步了。
她看他像陈在商品柜台中高光尽显的玉璞,再怎么艳羡倾慕都没资格凿开玻璃到他身边。
彷徨进退了一个夏秋,某天她照例过去窥伺蹲守,李生池却自彼销声匿迹。
她不甘心又等了数日,以为他是出任务或调职种种,未卜他实则是死了,死在一次与持枪团伙的火拼中。
一个月后,姚欣慧彻底沦落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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