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听上去很伟大的东西,实际上就是很伟大的,伟大到普通人会不堪重负,而且通常它们出现时的形象都会让人失望。
就好比我爸妈追求的理想,他们心怀的正义,他们所寻求的真相。
那三千年中我也无数次思考过事情一步步发展的原因,无论找多少借口,有多少理由,尽管我也是受害的弱者,但真正造就现在的我的并不是折磨,而是折磨下的我自己。
这世界上英烈不算少,我不是其中的一个。
我是个受不了严刑拷打的懦夫。
没有必要。
我知道。
但我曾长时间为此羞愧。
大概是我曾把自己想得太好。
当我思念我的家乡,家庭的爱只占有极小的部分。
让我支撑着没有崩溃的,是老街的甜品店,那里有我吃过的最棒的班戟,我能巨细无遗地形容出奶油口感的绵密和果肉的甜美;还有院子里的桂树,每一年的某一天醒来推开窗户,涌来的香气是从不失约的惊喜;我尤其爱回忆归家的路,途经的每一家店都很熟悉,我看着店门能想象出店中桌椅摆放的规律。
还有阅读时手指摩擦书页的质感,写字时笔尖传回的力道,漆黑的电影院里爆米花和可乐的合奏,散步时低着头看断断续续的砖缝,冬天照在身上不太温暖的阳光,新洗的衣服上淡淡的芬芳,戴耳机听音乐时快节奏的轰鸣,像巨锤擂打着心脏。
要在最痛苦的时候,才能注意到这些琐碎的细节。
快乐微乎其微,但已经很够用。
“你红了。”
这天早上喝粥的时候,水杏严肃地对我说。
她把手机竖到我面前,屏幕上是一幅图片。
我瞄了一眼,就是我撞见的那位钱铮姑娘尸体的现场。
显然是手机拍摄,看得出照片特意被修过,地面关于尸体的部分截掉了,只留一滩血迹,我背后的人群、店面打上了马赛克,整个图片从各个角度都凸显出了主角,也就是我。
我长得也就那样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不是上镜的小脸,但整个画面看上去有一种大幅海报都很难展现出的震撼感。
这么说吧,我不是专业人士,但猩猩都看得出这张照片拍得好。
我退出图片模式,对面发来的对话一溜儿弹了出来。
“天惹!
水杏杏你在么!
!”
“这个绝壁不是人!
卧槽老娘看得要被吓死了!
!”
“当年老娘灵智未开和一头老虎狭路相逢老娘都敢拔腿就跑!
可是这个……老娘盯着看了一个小时了都!
!
老娘只想死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