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虚看了半天云,问身边人:“一个兵一天吃一两米,你们猜最开心的是谁?”
身边人回道:“林渊泓!”
殷虚道:“错。”
他背着手,施施然离去,口中道,“是户部尚书赵自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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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城在六月二十五得知了焉军惨败的消息,唐瑜夜夜不能安睡,白日依旧去给卫熹授课。
这日是七月初一,晚夏的龙朔宫透出一股慵懒气,只有帘外一对黄莺儿还活泼,一时水上逗红藕,一时墙下弄蔷薇。
卫熹没了严父的约束,母亲也渐渐放任他,他被千依百顺的宫人簇拥久了,终于发觉了做帝王的好处来。
此时唐瑜立在书桌前讲读《左氏春秋》,隐约在说什么“晋侯秦伯围郑”
,他听不进去,右手把一支笔转得起风生花,忽然唐瑜止了话,他抬眼看,见唐瑜目光庄重地看自己,方收敛仪容,借口道:“老师,年代太久远的书,卫熹读不明白,说近些的事吧。”
唐瑜想了想,另择一卷,讲起“先汉所以兴隆、后汉所以倾颓”
之类的事来,卫熹听了几句,悄悄瞟侍读的小宦官,见一个小宦官正在垂头打瞌睡,他便从琉璃碗里取一颗荔枝掷过去,小宦官的脸被冰凉的荔枝砸中,“哎哟”
一声,慌忙站起来,撞动了书桌,卫熹和侍读童子们一同笑起来,笑完才想起老师还在场,他又抬眼看唐瑜。
唐瑜将书卷放回书桌,道:“帝无帝范,不能受唐瑜一人尊重,如何受天下尊重?”
卫熹道:“我只是……只是有些困倦了,老师,我歇一刻再读书。”
唐瑜道:“此刻农人耕作于田,商贾奔波于道,学子闭门苦读,战士鏖战不休,天下虽大,无一人敢歇,陛下肩上责任重于千千万人,怎能有一刻疏忽?”
卫熹嘟着嘴翻书,又道:“我并不想背这样的担子。”
唐瑜道:“天命授予陛下,是相信陛下仁明,必能引领国家复兴,陛下不可辜负上苍信任。”
卫熹道:“国家复兴?这样艰巨的事,我哪里做得到。”
唐瑜道:“陛下有心,全焉助之;陛下无志,全焉怠之。”
忽然内侍监来报:“陛下,有使自东洛来!”
卫熹问:“东洛的使者?”
内侍监道:“是洛王遣来的使者。”
卫熹道:“叫他去见太后。”
内侍监应了要去,唐瑜道:“留步。”
内侍监又站住了。
唐瑜向卫熹道:“陛下是一国之君,应当自己面见洛王之使。”
卫熹道:“我不知道说什么。”
唐瑜道:“先问民生,再问宰相,最后问洛王。”
卫熹便道:“好。”
内侍监去了半晌,将东洛使者江慈领了进来。
青苎原一战东洛大胜,崇宁宫纳了林渊泓的谏,立派名士江慈赶来开元城,要与龙朔宫谈判。
江慈入了书房,只见焉天子卫熹坐在正中,一个年轻文官坐在右榻,江慈上前行礼道:“东洛江慈拜见焉天子。”
卫熹道:“先生请坐。”
江慈谢礼,在左榻坐了。
卫熹问:“先生千里而来,旅途是否辛苦?”
江慈道:“路平尘轻马蹄急,千里近如咫尺。”
卫熹又问:“战事未休,东洛百姓是否无恙?徭役是轻是重?收成是加是减?”
江慈道:“洛王仁厚,徭役轻于列国;洛土富饶,年年五谷丰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