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远半真半假地打发他,“因为我小的时候,十岁吧,有一次溺水,被你老哥捞了上来。”
“我不信!”
叶昀断然拒绝接受这套说辞,“谁不知道你水性好得不得了?我哥是半个旱鸭子,你救他还差不多。”
“没听说过‘善泳者溺’?说实话,我就那一回抽过筋……怎么,还是不信?没办法,你那时候还被背在你妈背上,想让你做个见证也是不行的。”
刚说完,电话铃就响了,向远接起,笑着说了句:“还在呢。”
然后又“嗯”
了几声,放下电话,“你哥打电话找你来了,好不容易见你来公司一次,听说差不多大半个月没回家吃饭了啊,学校真这么好玩?”
“向远姐,说真的,那个故事……”
向远啧了一声,“还没完没了啦。”
他见她沉下脸来,也不敢再缠,只飞快地补了句:“我就是觉得吧,其实那瓶子里的东西很可怜的,它被封住沉在水里那么久,一定很想出来。
可那捡瓶子的人光想着瓶子能帮助自己和身边的人实现愿望,却没打算立刻把它放出来,你说他是个善良的人,可他没想过瓶子的愿望,这不也是一种自私?”
叶昀说完,见向远面无表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他一边朝门口走,一边讷讷地说:“我说的是捡瓶子的人,不是说我哥。
我先上楼去了。”
向远听着他合上门,把手里的笔丢到一边,撑住了头。
他懂什么?他怎么会知道,当年那个十岁的女孩猛吸一口气,一个人在秋日的午后扎进冰冷的潭水里,憋到下一秒肺就要炸开。
她看着头顶上漂浮的枯叶越来越远,新的一片叶子掉落在水面上,只有涟漪,没有声音,四周越来越安静……终于听不到哭泣,听不到让她痛恨的哀婉的二胡声。
妈妈死了,她失去了生命中第一个至亲的人,然而那时还意识不到这只是个开始。
她只想永远潜在水底,一片死寂中,妈妈的呼唤忽远忽近。
她动了动,可有双无形的手把她往下拽,屏住的呼吸开始松懈,冰凉蔓延到五脏六腑。
她以为自己再也看不见水面上的太阳……当她呛着水,忍受着肺里火辣辣的疼痛,被午后的阳光射得无法睁眼的时候,才听到了身边有个不属于自己的咳嗽声,是他—叶骞泽,一身是水地跌坐在她身边,全身尽湿,狼狈不堪。
水从她的头发中串串滴落,她在满脸的水珠中无声地哭泣,他沉默地去擦她的眼泪。
她只在他一个人面前哭泣过,虽然他说他拭的是她脸上的水。
叶昀问,那个人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这个问题其实向远也问过自己,然而答案是:只有他。
他注定在恰当的时候捡起那个不知是福是祸的瓶子,而她甘愿承诺实现他的三个愿望。
或许现在她已经让自己相信,他命定的那个人不是她,然而她却没有办法在他无助的时候作壁上观。
至于故事的结局—当所有的愿望耗尽,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她看了看电脑右下方的时间,距离下班还有七分钟,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叶昀的到来已经打乱了她预期的工作安排。
正待收心,办公室的门再度被悄然推开,那个不速之客探进来半个身子,问道:“向远姐,你说过我考上公安大学就送我一样东西,我可不可以也不要东西,换一个愿望?我不贪心,只要一个……”
那剩下的半截话和探进来的身子在她扔出的文件夹飞至之前消失于门背后。
去他的愿望!
进入江源三个月,安静一会儿就是她最大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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