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泓砚跑得气喘吁吁,一进门来,几步迈到赵采嫣身边跪下了,哀声求道:“父亲,母亲,采嫣如今这身子实在是打不得啊!”
赵采嫣转首去望他,眼中见到他俊美的容颜,耳中听他为自己言辞切切地恳求,心中激动难以自抑,几乎要落下泪来。
可任凭方泓砚如何苦苦哀求,方永康却只是冷着脸,坚持要实行家法,韩氏虽眸带忧色,却也不再帮着说话了。
赵采嫣伸手去拉他的手,一面儿低声道:“泓砚,别求了,我是活该挨打。”
方泓砚闻言一顿,住了口转眸望着她,见她本来丰盈红润的脸颊如今凹了下去,整个人削瘦苍白了许多,想起一会儿她还要挨打,不由心疼得无以复加。
赵采嫣却觉得,能被他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能听他为自己苦苦恳求,即使今日挨打,也是值了。
等候女医来的时间极为难熬。
赵采嫣大病一场,元气大伤,加上心情压抑,因此虽有李氏精心调养,良药补身,膳食调理,却还是体虚力弱,在地上跪得久了,双腿力竭难以支撑,全身止不住地轻颤,眼看就要撑不住倒地了。
赵晗端坐在那儿,见方泓砚一会儿瞧瞧赵采嫣,一会儿再去瞧瞧方永康,几次欲言又止,想来他仍想求情,便在他视线扫过来时,朝他极轻地摇了一下头。
方泓砚无奈地吐了口气,亦知此时求情反倒不如不求,忍耐着没再说话。
又是等了好一会儿,女医终于到了。
这位女医姓楚,大约四十岁上下,皮肤白净,穿着件烟灰袄子,头发全数梳拢在脑后盘了个髻,显得颇为干练。
赵采嫣本就力竭难支,听到楚大夫入内行礼的声音,知道终于要挨家法了,在强烈的恐惧之中,身心都支撑不住,一下子软软地倒了下来。
韩氏与方泓砚同时惊呼一声。
方泓砚就在采嫣身边,急忙伸臂扶住她,大声叫道:“采嫣?!”
赵采嫣幽幽道:“你别担心,我没晕过去……只是没了力气……”
有女医在场,她装晕也没用,索性直言。
方泓砚稍微心定,将她半扶半抱地搀到一旁罗汉榻上,让她躺下,又焦虑万分地朝女医道:“楚大夫,你快替她看看!”
方永康眉头只微皱了一下,没有阻止,虽然赵采嫣以前跪地时亦有晕倒的情况,但此一时彼一时,毕竟她之前大病一场不是假的。
楚大夫上前细细观察,低声询问赵采嫣病史。
赵晗与韩氏都起身走了过来,立在榻旁关切的望着。
方泓砚将采嫣情况一一告知。
楚大夫一面听,一面搭脉,片刻后道:“二少夫人气亏体虚,在地上跪的太久,自然支持不住,若是好好休息半天便可恢复。”
韩氏等楚大夫诊脉结束,示意她入内说话。
楚大夫跟着走到后面,听到韩氏发问:“楚大夫,不知她如今这状况,若是挨十下家法杖击,能不能支撑得住?”
楚大夫被凌香请过来时,就知这位少夫人是要挨家法的,刚才替她一搭脉就暗暗摇头,替她担忧,只是这种富裕人家里弯弯绕绕多了,亦不知这位少夫人到底犯了什么大过,她不明就里,不好贸贸然出头替人说话。
但方夫人这样问起又不一样了,她便据实相告道:“二少夫人小产后又经历血崩,至今气血两虚,若是再要挨杖击,轻则大病一场,重则……”
韩氏紧张地追问:“重则如何?”
“重则伤损脉络、骨骼,落下病根,更恐有不测。”
楚大夫慎重地回道,杖击可轻可重,全看打的人如何控力,打在何处部位,体弱有病者被活活打死亦是常事。
韩氏面色凝重地从后面出来,在方永康耳边轻声把女医所言告诉了他。
方永康的神色亦凝重起来。
赵晗看准时机,朝向方永康求情道:“父亲,儿媳亦知家法既定,不可擅改,弟妹惩罚虽然难免,可您看她如今只跪了小半个时辰就力竭不支了,法理不外乎人情,对她的惩罚能否酌情减轻?”
方永康对赵晗的请求不置可否,转过头与韩氏低声商量了几句,两人坐直身体,方永康道:“楚大夫既然到了,那就该请家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