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今生的他还有机会,要是能将他关在家里好好戒赌,不让他再去接触那些会将他引入歧途的人,也许他是能改好的。
想到这一点时,方泓墨忽然醒觉,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原来他自己那些狐朋狗友,有许多都是通过子毅引荐的,在那之后,朋友引荐朋友,便结识了更多纨绔子弟,但子毅与那些人却始终相交不深,偶尔出来与他们玩乐一番,也很注意分寸,不会玩的太过放纵。
前世他一直认为子毅过于古板而谨慎,只有到了重生后,自己改过自新,才觉得子毅这样做才是对的,因而对子毅更生敬重。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惊觉,也许这都是子毅刻意为之。
表叔父向父亲提出解除婚约,父亲对他越加生气不满,他为了气父亲,也就越加放纵。
不久之后,俞家与表叔父家议亲,子毅还特地来向他道歉,表明若是他介意的话,就劝父亲取消议亲之事。
方泓墨与云英之间本就是兄妹之谊,虽然从小就知道两人长大后要成亲的,却一直都没有产生男女之情,解除婚约之后的放纵只是与父亲的对抗而已。
子毅既然来问他,他便对子毅表明自己毫不在意,还说更希望他们成亲。
子毅比他年长一岁,言行又沉稳持重,他向来把子毅当兄长般看待。
如此一来,他和子毅就成亲戚了,辈分还比他高一些呢。
子毅当时是十分高兴的,没多久他就与云英成亲了,方泓墨想不通,他为何还会那么恨自己,甚至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一想到平日那温和儒雅的亲切微笑下,竟隐藏着这么深的恨意,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难道就仅仅因为婚后云英还与他像以往那样常常来往?
那些出游也好,聚会嬉戏也好,大多都是许多人在一起玩,别说子毅每次必到,齐修、承广也时常参与,极少有他单独与云英两人相会的。
他虽与云英自小熟稔,也知人言可畏,更是因为对子毅的敬重,平日里极为注意避嫌。
只是到了后来,他与赵采嫣成婚之后,越发放浪形骸,云英看不下去,找他单独说了几次,劝他不要如此放纵自己,他不听劝,云英还为此发了一通火,说到气极时还流了眼泪,他那时有所触动,决心回家,却发现赵采嫣已经与泓砚暗通款曲……
他本对赵采嫣没什么情意,唯有泓砚的背叛之举才让他震惊且生愤恨,他怒极之下打了泓砚,写下休书扔给赵采嫣,只带着方元离开淮京城,避开所有的人,到了情绪稍微平复之后,才把自己住在何处告诉了子毅。
他从不曾怀疑过子毅一分一毫,原以为泓砚是向子毅打听来自己所居何处,再让陆九来劫杀自己的,可真相竟完全不同于他的推断。
子毅在河堤边发现泓砚的时候,怕是泓砚已经没气了,所以他不怕自己的秘密会泄露,将泓砚的尸体送了回来,没想到泓砚却醒了过来,并且还重生了。
他默默合眼,怅然叹息。
子毅啊子毅,难道真的是你……
床上的泓砚一声惊呼,打断他的惆怅思绪,他猛然睁眼,见泓砚在床上疯狂扭动,吃惊之余急忙站起来,走近去查看他情形。
只见泓砚双目紧闭,却举着双手,似乎是在抗拒什么人的靠近,一面口中喃喃说着梦话:“父亲,我错了我知错了,别打我,别打我。”
说着双手用力向上猛推。
他躺在床上做出这些举动,本来会显得滑稽可笑,可方泓墨看在眼里,却只觉又惊又怒,就像亲眼见到他害死父亲的那一幕情形。
方泓砚又显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道:“怎,怎么办?快去请大夫……那怎么行?!
二叔要是知道了还不……”
他渐渐安静下来,隔了好一会儿又喝骂起来:“出去,滚出去!”
一会儿又苦苦哀求,“别再来了……”
“阿晗……你别哭了……是我不对……忘了那些好不好?我……”
方泓墨立在床前,默默地看着他发作。
方泓砚突然睁开眼,瞧见床前站着一条黑影,吓得惨叫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从床上弹起,一下子缩到离他最远的角落里,口中不停地念叨:“别找我,别找我,别找我……”
方泓墨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还再次吓到他了,他低声道:“泓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