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可在金六嫂的印象里,自己的丈夫一向是属于那种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类型,因而,一大清早忙忙碌碌打了井水上来,准备把昨晚上换下来的那些脏衣服洗了的她看见丈夫收拾得整整齐齐走出房门的时候,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发觉金六径直要往外走,她慌忙从板凳上站起身来,把手往围裙上一抹水珠,这就快步走了上去。
“这一大清早你上哪去,少爷又有差事给你?”
“哪来的那么多差事?我这门房不到门前去看着,那还有什么规矩!”
此话一出,金六嫂越发觉得丈夫有些古怪,竟是抬手去摸他的额头。
直到金六没好气地让开一步,又甩开了她的手,她不禁没好气地埋怨道:“从前在那边看大门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殷勤,如今反倒知道规矩了!
昨天跟着出门大半天,后来又紧赶着出门到天黑才回来,你要是早这么勤勉,咱们也不用……”
话还没说完,金六就不耐烦地打断道:“你怎么废话越来越多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我警告你,日后在那位少爷面前别偷懒耍滑,没见着昨天沈家的路管家亲自来了?”
金六嫂却撇了撇嘴:“不就是沈家的管家而已,也值得你这么嘱咐!”
“你这婆娘,你懂什么!”
金六低低呵斥了一声,左右一瞧又压低了声音说,“昨天在应天府东门口,那许多求见的统统被拦在了外头,可咱们少爷非但进去了,而且出来的时候,还是六老爷身边的朱管家亲自送出来的,那千层酥你吃到了肚子里,该知道是什么手艺!”
金六嫂虽粗鄙,可听丈夫这么说,不免歪着头细细琢磨了起来,转瞬间就大惊小怪地说:“你是说,他说动了六老爷帮忙,徐家族里奈何不了他了?”
“你小声点!”
金六吓了一跳,横了金六嫂一眼,见其赶紧闭上了嘴,这才轻哼道,“这事情谁知道,总之这位主儿看来是开窍了,咱们不能再把他当成从前的败家子糊弄。
上次你因为洗衣裳的事情抱怨,他打赏了你一百钱吧?还有我出去打探消息那几天,你还在那唠唠叨叨的,可最后得了多少打赏?一贯,整整一贯!”
被金六这么一说,金六嫂想起丈夫捧回来那一贯钱时她也欣喜若狂,不禁有些讪讪的,再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只是看着金六撇下自个往大门走,她还是忍不住嘟囔道:“一年到头上门来的除了气急败坏的长辈,就是从前那些不成器的浪荡子,这门有什么好看的。”
“七少爷可在家吗?”
她这话才刚说完,就只听门外传来了一声嚷嚷。
下一刻,她就看见金六三步并两步冲到门前,笑容可掬地迎了一个模样干干净净的少年进来。
见金六那点头哈腰的恭谨样子,她不禁打心眼里觉得不舒服,索性只当是没看见,径直往那些要洗的衣裳走去。
可还不等她坐下,后头就传来了金六的叫声。
“还不快进去和少爷说一声,六老爷家的陶泓小哥来送帖子了!”
金六嫂刚刚还是满肚子的嘀咕,可一听到是六老爷家来人,她慌忙转过身来赔笑点头见礼,旋即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
见婆娘总算还识趣,金六这才引着陶泓往里头走,嘴里又旁敲侧击地打听着送的是什么帖子。
听得是三日后魁元楼摆宴的帖子,他登时大吃一惊。
直到把陶泓送进了二门,瞧见金六嫂从正房出来赔笑请人进去,他用指甲刺了刺手心,这才确定不是做梦。
徐大老爷他们分明不想让徐勋露脸,可徐勋贺礼都还没送呢,真的就攀上了徐六老爷?
正房里,再次见到了陶泓,徐勋接过帖子,却没有立时放人走,而是温和地和他说起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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