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妮道:“我听安嬷嬷说的。
她说契丹公主与我义父本有婚约,公主嫁给我义父,他凭法典召集西辽与花剌,便可登上皇位。
而他当初认了我做义女,只因我并不是真正的公主。
她说你才是真公主。”
如玉不期二妮连这些都知道,遂实言道:“那不过是他唬人的幌子罢了。
公主若能召集西辽与花剌,我自己拿着法典振臂一挥,自己做皇帝就行了,嫁给他做什么?
谁手里有兵有权,谁才能做皇帝,这些皆不是咱们操心的事儿。”
二妮儿说话已是哭腔:“嫂子,那我究竟该怎么办?西辽人马上就要来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秦州姑娘朴实,二妮做了几个月金银窝里的公主,着实腾云驾雾一般,可经过这半个月的苦差事,终于清醒过来,连带那瑞王府的富贵也不肯享了,反而想回到陈家村,回到自已那暖乎乎的炕上去。
她哭道:“嫂子,我想家,我想回家。”
如玉也是累极,扯过些二妮的裘衣,两人相偎了暖暖的睡着:“如今咱们还不知道西辽人是个什么样子,等他们来了再看,好不好?实在不行,你就偷偷从瑞王府跑出来,我送你回家。”
“嫂子!”
二妮儿叫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天下间再那里能找得里正大人那么好的男人了?况且,他还全心全意爱着你,将你从陈家村接到京里来,让你在永国府做二房少奶奶。
我义父虽好,可总不及里正大人更好,更何况,你也爱他,是不是?
为了你和里正大人,我也愿意到西辽去。”
如玉拍着二妮的肩道:“人生于这世间,不过是屈存于生活而已,那来那么多的爱来爱去。
京城不比陈家村有那么多的规矩,你义父又是放宽了叫你自己择婿的,若那西辽太子瞧着太过蛮性,你自己提要求不肯去,他也不能强迫你的,明白否?”
赵荡站在外面的台阶上,见安嬷嬷走过来,显然是来找二妮的,摆摆手挥退了她,自己坐到了台阶上,深深一双眸子缓缓闭上,褪去每日都在伪装的那些和善与耐性,一脸的苍凉寂寥,就那么一直坐着。
人生那有那么多的爱来爱去?果真人人不过屈存于生活而已。
虚长十二岁,赵荡头一回发现自己对于生活的认识,还没有他的小表妹更深刻。
男人对于一个女人的爱,可以深到什么程度?
三十年前,自花剌族远嫁而来的同罗妤便是站在这样的高台上一舞倾歌,让坐在对面宣德楼上的归元帝一见倾心,为此,他推迟大婚之期整整五年,直到他出生,长到三岁的时候,才举行大婚之礼,娶皇后。
那怕语言不通,也能为之而六宫空阙,那是一份多么深的爱意。
即使在大婚之后,那太子之位,归元帝也是红口白牙指给他的。
但那又如何?人死如灯灭,再大的爱意也敌不过时间的流逝。
他从父王母妃眼中的天之骄子,变成了宫闱之中无人疼爱,四处乱窜的蛮人孩子。
赵钰舞枪弄棒便是英雄出少年,有平疆定业之志。
他若舞枪弄棒,便是狼子野心,是蛮夷之态不可教化。
一个人活着,要承载的太多太多,并不是人人都能像张君一样,仅凭着一份单纯的爱意,就可以放一切于不顾,去奔向一个没有任何生门的死局?
那不是爱,而是愚蠢,是青春盲目中的不负责任。
*
次日,西辽太子至,全城戒严,太子以储君之礼而迎。
张君自然是全程陪同太子,接引西辽太子耶律夷一行。
如玉和二妮两个终于得休一天,静待傍晚皇帝亲临的大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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