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与她都不知道,这属杜光慈派去的厨子,时刻把关着她膳食的功劳。
日子渐渐地炎热起来,在杨珥的感知里,以为周遭的生活,已差到了极致,再差,也不过是多了份快入夏的燥热,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谁知一道丧钟却是骤然敲响了,声声急切!
得知御史大夫杜孝通病逝的消息时,杨珥正在宫殿中的槐树下乘凉,尝着她以前在三阳县林无意就给她买过一次,却永生难以忘怀的当地小吃,玉露团。
小半截塞在嘴里,另外半截被惊得落到了地上,砸的粉碎。
她忙地唤过暮云,给自己换了身素服。
路上,吩咐抬轿的太监脚程快一些。
她隔着帘幔,望着窗外迟暮的散阳,莫名地便想起了,在她及笄那年,父皇仙去的那段时间。
那几日她夜夜在父皇的棺木前哭泣,根本无需佯装难过,当真哭得号陶不止,几度昏厥。
母后那时得知噩耗已经卧床不起,皇兄虽悲恸,却急需肩挑大梁扛起整个江山社稷,因为初登基,心智不算成熟,更是闹出了不少事端。
那个时候的她,以为天都要塌下来了。
伺候她的宫女太监们除了苦着一张脸劝她回寝宫休息外,便再没有了过多的言语,只有杜光慈默不作声地日夜随她跪在棺木前,暗念着经文,为她拭泪。
他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笑起来随和近人,所以从小开始,她就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玩,因为他从来不会给她脸色看。
后来她才知道,他的这副性子,是随了他的父亲,辛朝三公之一,御史大夫,杜孝通。
她见过杜大人很多次,脊背总是佝偻着的,事事都秉持着一个中庸的态度,也不尽然,风吹向哪处,便会偏向哪处。
彭大哥还在朝廷的时候,杜大人好歹总是笑笑事不关己的态度,做个闲散的大官心情舒畅。
那时候杨珥也是喜欢这位杜叔叔的,甚至还以他这种豁达的心性当作榜样过。
直到三年前,三公仅剩两公,她才知道,她曾经错把懦夫当英雄,是有多么可笑。
可是她是和杜光慈一同成长的,她无数次地从他暗含光芒的双眸中,知道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绝不像他那墙头草父亲,愿意碌碌无为一生。
可是他的愚孝却是害了他,就算他深知父亲行事缺乏决断力,他也从未指正,只一味地尊重他的父亲,以至于他自己也养成了这副唯诺的性子,遇事举棋不定。
三年前杜孝通的倒戈,是彭家灭亡的导火索,无论反复在心中强调多少次,杜光慈与他父亲不同,她不应该把他父亲所做之事迁怒到他的身上。
仍旧无果,她和他之间的那道隔阂,应是永久的扎根了。
杜孝通一年前便患了严重的脑疾,一次早朝过后,突然晕倒在了归家的路上,醒来后半个身子瘫痪了。
杜光慈的情绪曾低落了好一阵子,她本来对他甚是疏离,也因为他父亲的重病,而稍稍拉近了一些,但仍是不咸不淡,可有可无,她只是在用他们的旧情,强撑着。
对他再多的心结,在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便都已抛到脑后。
她曾经最好的朋友啊,现在需要她。
甫一落轿,便看到了环绕在府门前的丧幡,苍白刺眼,随风似在悲颂。
已有不少大臣赶至,神色无不哀痛。
站在门口侍客的是杜光慈的二叔,见她来了,连忙迎了过来。
杨珥止住他的行礼,声音中不乏焦急,“杜光慈呢?”
他神色苍老,长叹了一声,朝灵堂的方向指了一指。
一段路上,不少大臣正望着灵堂棺木前跪坐的那一身影窃窃私语。
“这杜宗正好狠的心肠,家父辞世,连哭都不愿意装一下。”
“就是,平日里看着那般孝顺,没想到竟是个白眼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