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皇上待他倒还算和气,甚至还考校了他的功夫,随后不仅下了旨让他承爵,还御口亲言给了他府军前卫里的一个五品差事。
十八岁的少年郎,不仅成了威远侯,而且还得了皇上的青睐,有了个能常在圣前走动的实差,待这个消息传出去,不知道又惹来了多少人的欣羡。
宫里做事效率很快,圣旨下了没多久,凤鸣祥的朝服、公服、常服等便送到了威远侯府。
看着那一大堆华美的服饰,以及由凤麟亲手交给的官印,凤鸣祥心中说是喜悦还不如说茫然。
不得不承认,凤鸣祥即使比起京城最出息的公子哥都丝毫不逊色,可到底未经风雨,就算接触到侯府的具体事务,也才不过大半年时间。
前两天还生活在父辈的庇护之下,如今却要成为侯府的顶梁柱,也不怪凤鸣祥一时之间会难以适应。
就在凤鸣祥不知所措时,同样接到消息的赵幼君和凤鸣舞母女却一起来到了凤鸣祥住的松涛苑。
凤鸣祥毕竟不是垂髻小儿,是以慕轻晚先前把他安排到了外院。
赵幼君和凤鸣舞都住得偏僻,一路来到松涛苑时两人都已累得气喘吁吁,不过再如何累,也不能掩盖住两人眼中那如出一辙的兴奋。
自打进了京,被慕轻晚压着,赵幼君和凤鸣舞都再不能像在湖州时那般锦衣玉食,虽然衣食是不缺的,但比起从前来说差了不知道多少,这叫养尊处优惯了的二人如何能忍?
被关在澄明堂里时也就罢了,势不如人,她们也只能咽下心里的气,可如今不同了,凤鸣祥继承了爵位,成为这侯府的主人,难道她们一个亲娘一个亲妹,还要继续受慕轻晚和凤止歌的气?
来到松涛苑时,无论是赵幼君还是凤鸣舞,心里都是压不下的扬眉吐气。
小跑着进了院子,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送东西的下人,赵幼君和凤鸣舞不由自主地抬头挺胸,想到待会儿要和凤鸣祥说的话不合适被这些下人听到,又毫不客气的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样子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除了少部分进京之后新采买来的仆从,如今侯府里大部分侍候的人都是慕轻晚从湖州带过来的。
这些人如今也学乖了,虽然如今世子爷承了爵,可到底现在做主的还是夫人,他们身为下人,只要听主子的话就行了,如今的赵幼君和凤鸣舞,一个无宠妾室,一个娇纵的庶女,可不算什么正经主子。
所以,众人并没如赵幼君母女想的那般立刻退下去,而是齐齐看向凤鸣祥。
凤鸣祥看着母亲和妹妹,只觉心里一阵疲惫。
与赵幼君母女相处了这么多年,凤鸣祥只看她们此刻的表情,就能猜出她们想要说些什么。
挥了挥手示意下人们退下,待人都散了,他才道:“母亲与妹妹可有何事?”
虽然是用问的,可语气中却半点不见疑问。
赵幼君一番走动下来本就累了,自顾自的在屋里上座坐下,然后才面带期待地看向凤鸣祥:“鸣祥我儿,如今你已经承了爵,是这侯府名正言顺的主人,侯府的中馈总不能再落在一个外人手里,不如这样吧,母亲就受些累,替你分些忧吧。”
明明是自己眼红慕轻晚手里的中馈权,却硬生生要冠个为子分忧的名义,偏生赵幼君还说得冠冕堂皇一点也不惭愧。
没等凤鸣祥说话,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凤鸣舞也急吼吼地开口:“就是啊哥哥,你不知道慕轻晚和凤止歌有多过分,不仅让我和娘住最破的院子,还克扣我们的用度!”
说到这里,凤鸣舞愤怒地瞠大了眼,抬手示意凤鸣祥看自己的衣裳:“燕窝变成最下等的也就算了,哥哥你看看,如今我们都穿的什么料子做的衣裳,以前在湖州时我哪里穿过这么差的料子,如今倒是好了,那母女俩只顾着给自己置办好东西,我和娘这里都是些她们挑剩下的,什么刻丝、云锦、缭绫,自从来了京城就再没看到过!”
凤鸣舞的话显然也挑起了赵幼君心中的怒气,双眉也因此几乎竖了起来。
就如凤鸣舞所说的那般,在湖州时,她们母女无论是吃穿用度都只用最上等的,寻常人家的夫人有一件刻丝、云锦、缭绫的衣裳就宝贝得不得了,可对她们母女来说这只不过是最常见的东西罢了。
那时的侯府被赵幼君一手把持,有太后当年给她的大笔私房钱,又管着整个侯府的产出,两人何尝知道节俭是什么?
其实她们如今的日子在全京城来说也不差,就算是比稍差些人家的正室嫡女都不差,比那些境遇凄惨的妾室庶女更是好了不知道多少,但有了以前作对比,叫她们如何能满足?
将凤鸣舞与赵幼君面上那真切的愤怒看在眼底,凤鸣祥只觉心中无力。
哪怕面前的是他的生母与一母同胞的妹妹,可他实在没办法因为这就是非不分的就站在她们这一边。
数遍大武朝,京城都是规矩最严的地方。
在这里,若是像湖州那样府里由一个妾室管家,御史都能直接参一本以妾为妻、宠妾灭妻。
纵观京城,任何官宦之家的后院里,再是如何受宠的妾室,也不过是个供爷们儿玩乐的玩意儿,不仅要日日到正室夫人房里立规矩,还要担心被正室找着什么错漏之处一阵打罚。
庶女到底是个主子,境况比起妾室来说要好不少,可也从没哪家的庶女事事要与嫡女掐尖儿的。
慕轻晚对赵幼君母女如何,凤鸣祥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恨赵幼君,可是慕轻晚在管家时却丝毫未曾徇私,待赵幼君绝对不差,就算是凤鸣舞,即使慕轻晚待她不亲热,也绝对没像凤鸣舞所言那般苛待她,一应吃穿都是比着凤止歌的份例给的。
可就算这样,为什么母亲和妹妹还是不知足呢?
那,她们又知不知道,若是他真如她们所说的那般做,传出去之后,光是御史的参奏就够让他前途尽毁了?再往坏处想一想,即使御史没奏他一本,一旦她的身份泄露出去,到那时,事态还会如前不久的流言一般容易被压下吗?
或者,她们知道却不在乎?
放在身后的手紧攥成拳,凤鸣祥费了好大的自制力,才将自己心中的躁意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