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君知道这等瞒天过海的手笔如何画就,下方有字的话,若在上面作画必须以极其巧妙的手笔融合画图意境才能将下面痕迹很好的遮掩掉,可见他当时在知道了朝堂上前三甲试卷被调换的时候便知道了这等手法。
而今,他用同样的手法,给自己留了一封遗书。
薛裴之见到字迹显现出来了,原本紧绷的心也一下子像是崩溃了似的,拿起了那张父亲留下遗书的画卷底图,瘫坐在椅子上。
“臣有愧君恩盛宠,有愧天子倚重,自任职朝堂中提携党派羽,罔顾纲纪,更侵吞二十万军饷在前,伪造假证害司府全家在后。
又逢定襄侯无意知晓我之罪行,长君不顾同乡之谊,以孔雀羽翎杀之,以掩盖罪愆。
本以此事天衣无缝,谁知有更夫为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臣心中无尽惊惶,深知罪不可恕该有见天一日,自此悔之晚矣,唯有自裁谢罪。
罪臣薛长君留。”
偌大的一张纸,字迹分明,诉说分明,薛长君将司家军饷一案揽在身上,也将武定山的死尽情交代,薛裴之期待已久的证据,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父亲,是畏罪自杀?”
薛裴之又再度盯着那张遗书,最后薛长君竟是亲自画押签字的证词,笔迹也算是出自父亲之手,无可抵赖,薛裴之最后的期望也全都被打碎了。
只呆呆的坐在那里,任凭手上的遗书掉落在地上,一时半会,像是魂魄也随同那掺着碱土的墨水一同挥发散尽了似的。
书房登时陷入死一般沉寂,唯有楚弦弯身下去捡起这张遗书,细读下来,心中也已经了然,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父亲将所有事情交代得尽然……”
“你告诉我,这真的是我父亲留下的遗书吗?是不是凶手伪造的,是不是呀?”
薛裴之听了楚弦的话后,哭声倾泻而出,一手紧紧的的抓着楚弦的衣袖摇晃着,任凭哭喊声出,也要一个此时能慰藉他的话,哪怕只是一句谎言也可。
“我追寻了那么久的凶手,为什么最后是我爹?”
薛裴之还在哭喊。
楚弦没有回应他半句,只一双清冷眸子略带同情的看着他,从头至尾楚弦都在和他说,杀武定山是薛长君,又为保太子揽下所有罪责。
没有得到楚弦的应答,薛裴之心中也有数,兀自在那里坐着,任凭眼泪流淌,“我早该听你们的,别插手这些事情,该有多好,该有多好啊?”
楚弦知道,薛裴之心中最后坚持的那一根稻草怕是断了,最终只有一句话语,也是薛长君的最终意图,“活下去,方能眼见盛世。”
薛裴之此时哪里还有心思管其他的,兀自伤心。
而楚弦则是拿着薛长君的亲笔遗书,徐徐走出书房。
书房外,雪松犹然好,冰雪叠层翠。
但有寒风凛然吹过时,将站在书房门口楚弦的衣摆吹得翩飞,也摆动了鬓边乱发,他微微闭眼,堪堪躲开了那些随风吹来的轻雪。
颔首沉吟,楚弦微微侧首看了一眼依旧还坐在里边失了魂魄的薛裴之,这就是他一心要找的结果,人往往就是如此,苦心追寻一件事情,哪怕穷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可到头来才发现所追寻之事,远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甚至未必是自己能接受得了的。
有如饮鸩止渴!
楚弦的心里忽然闪过这么一句话,又想起自己穷尽所有所追寻的,他看薛裴之的眼神更加幽远沉寂了。
无非是同样的照影惊鸿,顾自相怜罢了。
正在此时,薛府外面有人匆匆而来,是大理寺差来的,为首正是吴邢,吴寺丞!
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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