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扭曲变形,时而拉长,高至天花板,时而撕裂成两三条,它发出的声音嘶哑而尖利,几乎要刺穿她的耳膜,可她却不能伸手捂住耳朵。
危素原本以为老鬼的声音已经够刺耳难听了,没想到山外有山,鬼外有鬼,强中更有强中手。
它口中的“他”
是谁,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危素从来没有杀过人,她还不至于那么没底线。
让鬼魂烟消云散可以做得不为人知,但杀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怕自己没有那个本事。
更何况,乔炜还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是乔家的大少爷。
在香港这种地方,像这种高门贵宅,家里多半是请了神仙护佑着的。
她没有直接拒绝它,问道:“怎么样才能解开我的诅咒?”
没想到,它还是那句话,连音调语气都一模一样:“让他死——让他死!
!”
“让他死——让他死!
!”
黑影不停地重复着。
也不知道是多大的怨念,对方就像刚学舌的鹦鹉一样反反复复只会这一句,危素听得耳朵难受极了,“杀了乔炜,我肩膀上的诅咒就会消失吗?”
“让他死——让他死!
!”
危素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正说什么对方都是同一句话,叹口气请求道:“……先让我离开成吗?”
“杀了他——杀了他!
!”
无法沟通,根本无法沟通。
黑色的影子倏地消失,连带着那道声音一起消失了。
周围的景物动了起来,雨水又淅沥淅沥地下了起来,远处公路上的车灯重新开始流动,她脑袋里也继续翻江倒海般地作痛。
外界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被按了快进。
危素被隔绝在外界的时间线之外,任凭各种景象扑面而来,仿佛身陷流沙。
她突然觉得十分荒唐,她看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不真实的电影,还是部俗烂的伦理片,可她偏偏置身其中,还被迫要体味跟女主角相同的痛苦。
她感到自己被抬上医用担架,被戴上氧气罩;她看到乔炜跪在自己病床前请求原谅,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绷带;她看到乔炜喂自己喝汤,用袖子擦去了她嘴角的汤渍;她出院,他抱了一大束香槟玫瑰在病房门口等着……
她眼花缭乱,几乎快窒息,几乎要分不清自己是危素,还是郑敏。
神思不定间,她最终可以确认的事情只有一件:
郑敏,她,竟然原谅了乔炜。
☆、返魂香(09)
乔炜和郑敏大概是过了一段相对平和的日子。
前者看似处处小心翼翼地讨好后者,努力维护这段岌岌可危的夫妻关系,却时常在健身房里眼神狠戾地猛击沙袋,不知道在发泄些什么情绪。
后者则越来越沉默寡言,食量不断下降,消瘦得简直能迎风晃三晃,每次乔炜送她礼物的时候,她挤出的笑容总是略带勉强。
危素瞧着都替这一男一女尴尬,维持着这样的婚姻,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郑敏的确像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但她和乔炜之间病态而扭曲的关系,令危素不由得想到一个词语,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或许,她以为自己能改变乔炜,能给他带去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