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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吊唁(第1页)

我和皇甫泰去严府吊唁。

到了严府外,看到灵幡挂在府门屋檐下,秉明来意,一年老管家出门相迎,旁边一个门客拿过两件縗服替我二人换下,引入府内。

按照礼制,来人吊唁,本应有府内眷属哭于殡堂外,但我二人入内时,府内十分安静,没有听到一点动静;我朝另有礼制,三品以上官员故去,往往能得到陛下辍朝举哀的恩典,并派鸿胪寺卿监护丧事,如果是一品大员,陛下更会亲临府上祭奠,以示荣宠,但我们却没有见到朝廷派来监护丧事的任何官员,想来可能是严邝非正常死亡的缘故。

我二人在府门口站不多时,皇甫泰往严府门前的条石上已经吐了好几口痰,看上去着实恶心。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人出来相迎,高约七尺不到七尺,儒生模样,削瘦身材,身着粗麻布孝衣,孝衣里还套着一件葛纱圆领道袍,显得有些臃肿,腰束麻绖带,头上戴着白唐巾,脚穿麻履,这是严邝独子严松,在翰林院供职编修,他身后跟着一个女人,表情木讷,相貌颇为丑陋,不作一声,像是不善言谈,引见之下才知是其妻子,与严松看上去颇不般配,不过以相貌度人本就不对,却也难说,即便是平日里以清流自居之人,也免不了以此俗套度人之习惯。

这严公子我虽不认识,但曾听说过,此人原是兵部侍郎,一年前,严府修建宅院时,便是此人命家丁隔了两坊穿街取土,到其它坊间的路旁私自挖取街土,运回宅内修建本宅,违反了朝廷禁令——禁止一切官员百姓擅取街土,违者重处。

这条禁令还是当初在严邝力主下制定的律令之一,事发后,严松被京兆府召去问话,京兆府少尹是元离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而严邝和元离分别位居左右丞相,严邝一度还居于元离之上,乃是元离的上司,因此元离便和京兆府打了招呼,将此事按下,但没过几日,这事被圣上所知晓,圣上在朝堂上申斥严邝,夺去严松的侍郎之位,贬为翰林院编修,此事京城尽人皆知。

不过,这位严公子平日口碑甚好,坊间都说其谨言慎行,这时,看着眼前之人的风度举止,温润儒雅,实不像能干出穿街取土这等荒唐事的人。

严公子带路,走过中院,便到了后院正堂,正堂门口一幅悼联挂于两侧——君之西去,唯将中夜开长霁;飘零半生,报答平生未展怀,严公子说,此联乃圣上亲书,他对着悼联拜了两拜,将我二人迎入内堂,厅堂正中挂了一只遮蔽灵柩的大帐幔帷堂,帷堂正中有一个“奠”

字,里端是一张灵桌,灵桌上摆着供品,桌的左右两侧点着白烛,布置甚为简朴。

灵桌后,供奉着严邝的牌位和画像,两侧另有一幅小字:背离城而西转,指宋陵而北迈。

侧前方地上放置着香炉,一旁设有虚座,竖着魂帛,上面写着逝者官职,另有写其名讳的铭旌。

严公子说,这是内使监来人所送,传圣上话:严邝虽顶撞圣上,但念其多年来尽忠朝廷,赐谥号曰“忠”

,仍按一品大员规制办丧,并允许设坟高一丈八尺,坟茔地周边九十步,准设护陵石像。

厅堂左右两侧,放着很多丧葬冥器用品,有楼阁、畜物、器皿,仿造的陶制乐工、执仪仗、控士、女使等,另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神四样,门神二人,武士十人,都用木头制造,各高一尺,其余器物或是陶器,或用纸扎,全是依照逝者生前所用之物制作的冥器,按照习俗,要随逝者下葬以示阴阳流转。

我三人说话间,门外又来了几个家仆和两个似是府外之人,往帷堂旁又搬送了一些纸扎和木器,都是些饮食所用器物的仿制冥器,几人慢慢将东西搬入堂内。

严公子看到后,脸色却突地一变,瞬间怒道:“管家!”

管家匆匆进来,“我正同两位贵客相叙,怎么放无干人等随意进来!”

前一刻还是文雅儒生样子,后一刻却一副狠恶模样,额头青筋都凸显了出来,这一瞬间的态度转变,着实将我和皇甫泰惊了一惊,我不动声色,皇甫泰却已面露不悦之色,严公子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便向我二人致歉。

管家慌忙说道:“老爷息怒,老奴一时不在意,他们几个就闯了进来。”

然后看向那几个人,将他们撵了出去,“快快,出去出去。”

我朝延续自古以来的风俗,讲究事死如事生,尤其是士大夫之家,丧葬所用器物须尽量仿制生前之物,以便让墓主人在地下也能享受到人间的生活。

起初人们用铜器,到了我朝,崇尚薄葬,大多用陶制品替代了,另有纸扎焚化,寄托阴间往生。

我仔细看了看严府内置办的丧葬用具,这些冥器和纸扎造型精致,每件物品边角处都印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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