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半晌,话语中流露出难言的味道,似不甘,又似庆幸:“翁叔平虽然和老夫斗了这么多年,但他绝不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此番国战,他即便心里再过不愿,也不敢抛弃这么多年的道德文章,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背后卡我北洋的命脉。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在朝鲜采取守势,尽量避免伤亡浩大的正面推进;消耗倭人,以争取泰西列强进入调停。”
杨士骧点了点头,道:“中堂英明。
朝鲜虽然是我天朝藩属,但毕竟是化外蛮地,不尊教化,远不如我淮军主力来的重要。
士骧说一句诛心的话,只要我淮军主力仍在,即便是前线败了,咱北洋就还是大清国的那个北洋;而一旦我淮军主力尽失,就算是前线惨胜,对北洋来说也是一场灾难。
因为有太多的人,将我北洋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早就迫不及待的想把我们从这个位置上给赶下去了。”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水师么,虽然不是此次战争最关键的因素,但若能趁此机会向国外购入几条新型舰艇,也更能作猛虎在山之势,震慑倭寇。”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道:“咱们北洋水师这些年来片板未添,当初买回来的那些船的保养也不尽如人意;时至今日,早就没了当年亚洲第一舰队的名头。
如果没有新鲜血液的输入,难保那些倭人不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来。”
“买船么……现在咱们北洋哪还有钱来买船?又有哪个国家肯在战争中把船卖给我们?”
人群之中,忽然传出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道。
雷声滚滚,暴雨倾盆。
李鸿章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用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书案:“关于购船银两的问题,这一次基本上不用为它而发愁了。
根据京师那边传来的消息,今天下午在养心殿,皇上已经下旨,让户部给予我北洋白银200万两用于对外购舰事宜,并吩咐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继续从户部索需。”
想起老对头翁同龢那如同猪肝一般的脸色,李鸿章心下大快,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了一丝笑意。
一名坐在前排的中年男子的脸上流露出异色,点头道:“如此甚好,咱们北洋被翁师傅卡了这么多年的脖子,也终于轮到他被放一回血了。
不过,按照国际惯例,中立的第三方严禁向交战双方的任何一方出售军用物资;目前大清和日本已经处于战争状态,北洋就算有了钱,又上哪家去买?”
杨士骧微微一笑,道:“幼樵兄聪明一世,奈何此时却一叶以障目耶?能把船卖给我们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个国度做了那么多表情,如果我们还不能略窥一二,岂不是太不解风情?”
中年男人沉吟片刻,忽然茅塞顿开。
德国在朝鲜半岛局势紧张之际,派遣战舰到访威海卫,已经隐隐约约给了北洋一个信号;此次光绪皇帝23岁寿辰,德国皇次子亲自到现场祝贺,把外界所有的疑虑几乎都已完全说明。
继“定远”
、“镇远”
之后,德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向清廷出售第三艘大型主力舰!
最为关键的是,德国并没有在中日战争中宣布中立,这意味着是可以向交战双方的某一方出售武器装备的!
“萍石所说的当是那艘来我北洋访问的德国大铁舰吧。
那条船在威海卫停泊了十日左右,海军管带门应该对它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如果性能上佳的话,买下来当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中年男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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