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雷击电掣一般,周嘉敏空落落地,怔怔地。
“是我又多嘴了,是我不好……”
周嘉敏犹然不能相信,“圣尊后怎么……就驾崩了呢?我去年见圣尊后,还觉得她体态安健,怎么就……”
阿茂叹道:“自从去岁国后和小皇子相继离世之后,圣尊后的精神一日不似一日,前阵子头疾发作得厉害,国主痛心不止,一直伴在圣尊后身侍疾,只是……唉,天命如此,纵然有灵丹仙药,也抵不过老天爷的意思,圣尊后昨夜里还是走了……”
仿佛是被什么钝重东西狠狠一击,仿佛是双脚沉入了泥淖之中,又仿佛是心头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阴翳,周嘉敏觉得自己渐渐地沉了下去、沉了下去……
圣尊后对她十分怜爱,雍容慈雅,只是身居至尊之位,她也免不了人生的大悲,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女人,而作为一个女人,丈夫壮年而逝,儿媳早死,儿孙夭折,这又是一种怎样的悲彻?怎样的伤痛?
阿茂说道:“圣尊后驾崩前,已经下了懿旨。
请国主免了姑娘的思过之罚,放姑娘出宫。”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圣尊后慈悲心肠,可是却猝然的撒手归西。
周嘉敏的双眼已经模糊了,她跪了下去,朝着圣尊后的宫殿凤和宫重重磕了三个头:“圣尊后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等到来生来世,小女子方能结草衔环。”
夕阳的余晖自林中筛下斑驳的光点,倦鸟飞还,发出倦怠的啾啾声,似乎丝毫也未知晓园中有伤心人,阴凉的秋风乍起,吹散了周嘉敏的额前发丝,也吹得她的心绪怅惘忧伤。
直到最后一抹余光隐下了远方的石头山,灿烂的霞光铺满了天空,阿茂才劝道:“姑娘虽不能祭奠圣尊后,可是姑娘的心比谁都赤诚啊!
圣尊后在天之灵也是知道姑娘感念之恩的。”
“是,是,是,圣尊后也没白疼姑娘呢!
姑娘若是难过,等到出宫后再悼念也不迟,这天色也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出宫才好。”
元英也劝道。
周嘉敏擦了擦泪水,拄着拐杖,由元英一路搀扶着一直走到万兽园的门口,到了分别的时刻,元英一向粗枝大叶,竟也舍不得落了眼泪下来。
周嘉敏如何不心酸,扶了元英手说道:“我这匆匆一去,就剩下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万事不可逞强。”
周嘉敏这么一说,元英哭得更厉害了。
阿茂也觉得难过,抹了一把辛酸泪,“姑娘能出去就是福气,我和元英都是奴才的命,可姑娘是富贵命啊!
只要姑娘能惦记着我们,我们就是莫大的知足。”
周嘉敏勉强笑道:“若不是承蒙你们的照顾,我又怎会有幸活到现在?只有等到你们放出宫的那日,我为你们设宴庆贺才好!”
“真的吗?”
元英抹了抹眼泪。
周嘉敏笑着点了点头。
元英又哭又笑,“我就知道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我就知道!”
直到看门内监来催促,周嘉敏才一步一停地离去,走了好远好远,她回首望去,只见阿茂与元英萧疏而略单薄的身影还在宫墙之下,朝着她远远地挥手。
天边的红霞渐渐散开,夜幕即将来临,而在明朝的太阳升起之前,她就再也不是深宫女子。
一朝之间,瞬息万变,从此命数也不再相同,这些天,这一年,在宫中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亦犹如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唯有轻叹一声。
或许这深宫的锦绣繁华和珠帘绣幕,本不该由她这样的人来享受,或许,她该回到城郊的府邸中,与阿母相伴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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