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迎欢正立于殿前与皇帝对窥,此时已是朝散,旭日东升,和光漫上绿瓦红墙,那衔在此间静谧中出声,“恭请郡主落坐。”
朱迎欢闻若未闻,唯视其迟迟朝皇帝作揖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原先一片死寂,只在皇帝粲然一笑间中止,“起来罢。”
朱迎欢方才落座,便不禁叹道,“父皇死了妃嫔,竟还有心思发笑”
皇帝视其脸色漠然,便好似十分关切地问询,“欢儿近来可有好好用膳,朕怎么看你消瘦了不少?”
“也是父皇之过,欢儿年岁尚浅,怎能在牢中久待,只是你亦知,此乃父皇的权宜之计,如今父皇称帝,是天下之君,便远不比在那燕王府,万事皆要以天下为重,为大局思量。”
皇帝忙伸手去拉,却见朱迎欢视若罔闻,俨不作任何回应,换作彼时,父女二人一拉一抚,亲昵无间,此时却是毫无情面。
“世人皆知,吾是父皇您得意的五郡主,吾万事宽仁有度,行止得体,然父皇您,这权宜之计,竟将吾也算计在其中?于父皇您权益之下,吾便也被舍出去?”
朱棣闻之神中犹疑,伸手拉过朱迎欢手,其欲言又止间,且闻朱迎欢谓,“明日,三司便要来审儿臣,敢问父皇,该如何走下一步?”
皇帝手复在其掌上轻抚,语重心长道,“如今,三司,暂且管不到你头上,父皇知你清白,待此事过后,父皇便予你们姐妹几人进封公主,为你等招得良婿!”
朱迎欢唇边不禁笑,那冷哼之声与其父之如出一辙,“想必那沐士子,便是父皇,为儿臣择的良婿罢。”
其抬视皇帝,二人必然已有了嫌隙,至朱棣颔首,两眉间蹙,“欢儿,是不喜那沐子?”
朱迎欢未语,复闻其声道,“那沐昕,是位不可多得之才,朕只是觉得,以其智,堪与你相配。”
“如此父皇,便以此缘由,为儿臣择了他。”
那沐昕,到底是位栋梁之才,他之沐氏一族,将来必会是不可多得的助力,说到底,皇帝仍是,以己之权衡,将利弊皆抛给自己。
其深知,这儿已非北平,更非那燕藩地,这儿是应天府,是京都,是国之命穴,众人所行皆得权衡,因其等皆身居高位。
想时朱迎欢有了半分劝慰自己之理,也暗暗观着眼前这位君王,心内不由五味杂陈。
那玉懿殿的门高,阳光涉下檐角,朱迎欢立在那片遮蔽阴凉处,且闻那衔躬着身,静静言说,“陛下之所以为郡主择了那沐子,原是其看重沐子之才干,将来必予郡主颇有助益,然,亦并非全然为此,只因那日,众士子武场赛马,以沐子胜于李家大公子,耿老侯对沐子青睐有加,便撮合其与自家孙小姐相识,谁知是夜,那沐子却入这玉懿殿,向上言明,其实是对郡主您心有所属,犹念不忘。
故而,陛下便将迎郡主您回家之事托于沐士子,陛下之心,皆是以郡主您为重的,其举虽有令郡主不适之处,却仍是一片苦心,今您若对那沐子无意,陛下也定不会强求,咱大明的五郡主,何人不是尽收眼底?只要郡主您看重了哪家,陛下便会下旨,即算其乃乡野穷士,陛下也会为其加官进爵,以保郡主您此生无忧!”
好一个此生无忧。
朱迎欢稍许点头,那衔即会意作了个揖,“如此,咱家便回去复命了,明日早朝,陛下便会为几位郡主进封,五郡主梳洗打扮,穿上华服,定会是这京都,最位高权重,明艳冠绝之人!”
位高权重。
朱迎欢与之相视一笑,便闻淳儿其后客气地回说,“多谢总管。”
那衔即退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