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璁见他又来投喂,揉了揉肚子笑道:“我可吃不动了。”
陆炳心里一凉,只默默起身,想把那盘点心再端回去。
“哎你别急啊。”
虞璁哭笑不得道:“你是不是就想坐着和我说说话?”
陆炳愣了下,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
“坐嘛坐嘛,你看鹤奴那小蹄子蹭过来的时候都没羞没臊的,我跟你这么多年交情了,还想那么多干嘛。”
虞璁虽然口头说吃饱了,可手里没闲着,又开始剥起蜜心桔来:“鹤奴呀,我今儿看你出宫的时候,怎么不大对劲呢。”
鹤奴猛地抬起头来,差点把针扎进指缝里,他眯眼一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皇上说的哪里话,怕是多想了。”
“是嘛,”
虞璁捻了瓣桔子,随手塞到一旁陆大人的嘴里:“你下巴上那两弯指甲印,是哪个小妖精挠的啊?”
鹤奴愣了半天,索性一扔布老虎,任由它在地上滚了个儿,闷闷道:“不是小妖精。”
“张孚敬那老混蛋,他欺负我。”
陆炳本来非常乖巧的坐在旁边,哪想到皇上冷不丁塞瓣桔子过来,只非常僵硬的张口接了,一边咀嚼一边思考这算哪回事儿啊。
“哟呵,怎么欺负你来着?”
虞璁挑眉一笑,自己吃了一瓣桔子,又存心想逗逗这陆木头,索性把剩下半个桔子全塞了过去。
陆炳见半个桔子全喂了过来,心里斗争了半天,却还是相当老实的张嘴接住,一声不响的全吃了——完事儿再悄悄掩袖把核儿吐出来。
鹤奴低头拨着针线,慢慢道:“张孚敬老混蛋说了,叫我老老实实的给东殿新来的洪公公递话,继续替他盯着您。”
“不然呢?”
鹤奴的指节又开始攥的发白,却还是低声道:“不然老混蛋就跟您来告状,说我有多脏。”
他的声音温软清澈,让人无端的想起王守仁庭院里流过的那泓泉水。
虞璁噗嗤一笑,抬手又捏了个桔子。
陆炳生怕他直接把一整个全塞过来,头一次主动接了桔子,沉声道:“臣来剥。”
皇上扭头瞥了他一眼,随手把桔子给了他,又习惯性的瘫在人性靠枕陆阿彷身上,优哉游哉道:“虞大人听完这番指令,心里怎么想的啊。”
鹤奴想了想,又爬过去把布老虎捡了回来,低着头开始缝眼睛:“天大地大不如皇帝大,从了他不如从你。”
再说了,真要从了他,日后也没好日子过,还落得里外不是人。
他从小在污浊中长大,怎么可能不会权衡利弊。
“啧,虞大人就不怕那老混蛋来找我,说你有多脏?”
虞璁扭头张嘴,陆炳愣了半天,动作非常生疏的喂了一瓣桔子过去。
鹤奴屏气沉默了许久,手头的动作倒是一刻不停:“再脏也没他脏。”
“再说了,我比他白净的多。”
当初觉着这小崽子机灵,还真没看错人。
虞璁慢条斯理的嚼完桔子,想了想道:“往后私底下,我准你喊我一声哥。”
鹤奴抬头望了他一眼,忽然就笑了起来。
虞璁看着他,心里清楚这笑里藏了多少的情绪。
他无心再去品味他的悲喜,只又扭过头去,张口想再来瓣桔子。
陆炳想了想,把半个桔子都塞了过去。
皇上猝不及防的被塞了一嘴的桔子,人都懵了:“???”
当天夜里,那洪公公就被遣去了鹤园里,日夜操劳的扫鸟屎去了。
虞璁心里清楚,这小太监们都是随波浮萍,不过是这些大臣们斗来斗去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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