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打七寸、说话上点儿,要说现在这世上最了解王佩的人,除了谭笑,别人统统得排第二。
给王佩做了几十年的闺女,谭笑深知王佩的所有优缺点。
她妈吃软不吃硬,你软她不一定会放过你,但是你要敢跟她来硬的,那她就一定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更硬,用她爸谭守林后来的话说,“你妈就是属毛驴子的,只能顺毛摩挲。”
只可惜,这是谭守林在跟王佩过了二十来年之后才明白的道理,现在的他,还处于苦苦摸索中。
“你们想去也行,但是我话得说在前面,到了人家,懂点事儿,人给咱吃啥就吃啥,别眼馋那不是你的东西。
人穷不能志短,要点脸面,别为了口吃的给我丢人现眼!”
“妈你跟我们一起去吧,要么到时候我俩一见着吃的忘了你说的可咋办?你去了就盯着我俩,我们要是做的不对,你就给我俩递个眼色,我俩保准会乖乖听话不让你没脸。”
自己求的事,梯子当然也得自己搭,谭笑笑的见牙不见眼,一双小手勾着王佩的胳膊,温声软语。
推开白生生杨树板子拼接成的院门,脚踩在咯吱吱的雪地上,谭守林还是恍恍惚惚的。
自己媳妇那么倔的人,怎么会因为闺女两句话就改了主意?笑笑到底跟她妈说了啥话呢?
要知道,去自己妈家吃饭,对于他媳妇来说,就跟要她命似的。
什么时候闺女有这本事了,谭守林百思不得其解。
而跟在爸妈屁股后面吭哧吭哧小跑的谭叙,望向他姐后背的眼神里满是炽热的崇拜。
自家年三十儿那顿饭都没有奶家平时好,这么容易就能一饱口福,这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呢。
姐真是太能了,他决定以后就跟着他大姐混了。
下午两点多,家家户户房顶上的烟筒都在咕咚咕咚地往外冒着烟,这个点儿正是开始做晚饭的时候,乳白色的炊烟经烟筒而出,袅袅娜娜晕开一片,最终飘荡在屯子的上空,像极了白色的纱帐。
妈妈的绿围巾、自己的花棉袄、苍茫天地间的小小村落,袅袅炊烟,偶尔从身边跑过去几个穿着厚棉衣、流着长鼻涕、裤子上、鞋上都是雪沫子的半大小子。
谭笑趴在爸爸的背上,睁大眼睛望着周围的一切,熟悉的、遥远的、亲切的、陌生的她真想让时间永远定格在这里,他们一家人,爸爸妈妈健康、弟弟无忧无虑,全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健康要、幸福也求,但是时间却不能定格。
谭笑仰起脖子,张开嘴,用力地吸了两口,冷冽的气流瞬间贯穿肺腑,让她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幸得苍天赐浮生,重活一世,可不是给你机会让你来装文艺青年的,为了一家人的幸福生活,打起精神,眼前就有一场硬仗要打!
沿着大道向西走了有一百来米,就到了谭笑奶奶家的院门前。
三间大瓦房,是屯子里数一数二的好房子,看上去都比别人家的气派。
推开两扇院门,一条一米来宽的小道扫的干干净净,几只毛色光滑的母鸡正在上面寻觅刨食,看见有人进来飞快地跑开了。
米黄色的灯光从大白玻璃的窗户里散出来,倒是外面一层挂着白霜看不清屋里面是个什么场景,全屯子,能用得起整块玻璃砖窗户的也就老谭太太这一家了。
谭圆率先拉开了屋门,边往里面挤边大声喊:“奶,我二叔来了。”
,小姑娘嗓门够亮堂,可惜却没有人回应。
屋里的人理所当然,屋外的人习以为常。
穿过厨房进了奶奶和老姑住的西屋,谭笑一眼就瞧见了盘腿坐在炕头叼个烟袋锅子一脸阴沉的奶奶孙秀芬。
宽敞的屋地中央,支着一个漆着蓝色油漆的大圆木桌,谭笑大伯谭守木一家五口人和三叔谭守森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子四周,正在大口地吃着,每个人的嘴角都是油星点点,显然这顿饭油水不小。
听见进门的脚步声,三婶郭欢站起身跟王佩打了招呼,谭守木和谭守森点头向谭守林示意了一下,而大伯母张秀华连眼皮都没撩一下,低着头喂怀中谭阳吃饭,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吃个饭也要人左请右请的,真当自己是个客啊!”
老谭太太把烟袋锅子拿在手里,在大肚子炭火盆的沿上使劲敲敲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