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差金宝回家拿钱,那老货郎眼见他们一家三口如此光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因笑道:“小官人之前中了秀才,小老儿也没什么东西可贺的,就请三娘吃串糖葫芦吧,不要钱。”
“这怎么好意思。”
汪孚林口中这么说,眼睛却瞪向了小妹。
小馋猫,急不死你,小心长蛀牙!
汪小妹却不管哥哥什么眼神,一边吃着手中的糖葫芦,一边抱怨说:“从小到大,别人家的哥哥给妹妹买这个买那个,哥你从来没给我和二姐买过东西。
松伯的糖葫芦最好吃了,四乡八邻都有名,还常常去徽州城里卖,他为人又好,哪怕知道上咱们松明山这儿卖的少,可为着村里不少人爱吃,每旬还是会特意捎二三十支过河到咱们村来。
从前我央过哥你好几次,让你从学里回来时捎带一支,你都不理我!”
汪孚林刚刚只是尴尬,可听到这话,他就唯有苦笑了。
事到如今,他不想怨天尤人,已经决定接受现在这个身份,包括维系在原本肉身上的一切因果,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因此,他当即伸出手去揉了揉汪小妹的脑袋,低声说道:“从前哥对不起你,以后你喜欢什么,哥一定给你买!”
汪小妹哪里知道兄长的心情变化,当即高兴地欢呼了一声。
见她开颜,汪孚林便对那老货郎拱了拱手道:“多谢老伯惠赠,但你也是挣的辛苦钱。
这样吧,日后若是你再做了糖葫芦来松明山卖时,劳烦每次都给我家捎上三支。”
那卖糖葫芦的老货郎本是河对岸西溪南村的人,熬得一手好糖,就做了糖葫芦货卖,大多数时候都去徽州城,那儿光顾的人多,但也定期到西溪南村附近的各村卖,有闲钱的村民可以尝个鲜,富家大户也有不少喜欢这小零嘴。
他对这位汪小秀才虽说不熟,可来松明山次数多了也照面过几回,眼见他对妹妹这般宠溺,倒觉得这位小相公平易近人。
此刻对方承了他好意,还承诺今后都照顾他生意,他登时眉开眼笑连声答应。
末了想起近日传闻,常常去城里卖糖葫芦的他便提醒了一声。
“小官人,这外头流言传得凶,就连我也在城里听说了。
大宗师去了邻近的宁国府主持道试,说不定也会听到风声。
唉,歙县一年才出这么二十多个进学的相公,每乡都未必能分到一个,这么不容易的事,如今小官人父母都不在身边,怎也不请个长辈出来说公道话?”
从汪小妹的话里,汪孚林就知道从前那位是个什么性子,因此对老货郎的打抱不平只是笑了笑。
想起这位既然走遍四乡八邻,他突然心中一动,当下诚恳地说道:“一会儿松伯卖完了糖葫芦,能不能到我家里小坐一会?我这一养伤就是半个月,外间消息一概不知,还想请教请教。
对了,一会还请留两支给我家二妹尝尝鲜。”
老货郎立刻笑了:“那还不容易么?正好叨扰小官人一碗茶喝。”
傍晚时分,老货郎松伯在松明山村卖了二三十支糖葫芦之后,便如约来到了汪孚林的家里。
汪二娘虽然嘴上认为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可松伯送来的糖葫芦仍是让她喜出望外,而金宝则是在汪孚林给了松伯钱,继而随手塞给了他一支时,有些说不出的意外和兴奋。
用两支糖葫芦把这一大一小两人打发走,把房门关上,汪孚林方才向松伯打听起了城里那些关于自己的传言。
发觉焦点集中在不孝和作弊两条上,却颠来倒去就是那么点东西,没点干货,他不禁暗自打起了计较。
“小官人,要小老儿说,最好请宗族长辈出面设法平息,再这么下去,兴许真会把大宗师给惊动回来。”
“此事突然传出这么大动静,没那么容易平息的。”
汪孚林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随即突然站起身,对松伯郑重其事地一揖到地。
松伯登时手忙脚乱,赶紧伸手去扶他:“小官人你是读书人,怎可向小老儿行此大礼?”
“多亏松伯,我才能知道几十里之外的徽州城里有什么动静。
所以,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您老。”
与其苍白无力地试图辩解前头两条罪名,还不如下一剂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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