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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近黄昏。
沈鸢半卧在榻上,静静读几页纸。
是他从国子学博士那边儿借抄来的,是许久之前的文书。
那时安王尚且是少年,国难时便自写了一封罪己书,交予先帝。
大意是自己身为嫡长子,数载不知百姓苦楚,只知舞文弄墨、卖弄道理,以致边关失守,百姓流离。
二弟虽年轻,不甚圆滑,却能行实政,能知民生,愿兴武振国,以复安宁。
话里话外,已是愿意将这继承人的位置让与嘉佑帝的意思。
毕竟当时去辛做质子,能不能回得来,谁也说不清,先帝的状态也算不得好。
这文书算不得秘密,沈鸢一字一字读过了,实有几分年少意气。
食民之禄,为民赴死,再有何辞。
当年能说出这样话来的人,归国以后愿韬光养晦、一心求道,显然也是有意退让,这姿态身份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嘉佑帝自然不愿对自己这样一个兄长疑心。
只怕卫瓒今日的事不能成了。
这书页边儿上又有一封信,他瞧了片刻,忽听外头有人进来,便不疾不徐夹进书页里头。
待将书合上,那小侯爷正好打门外进来。
这人平日里头皆是常服,这回想是刚从宫里头禀事回来,连衣裳都没换,一身绣服金冠,蹀躞鱼袋,越发将人衬得光鲜亮丽,晃得人眼睛生疼。
只见卫瓒自顾自坐进他内间来,灌了半壶凉茶下去。
又将外裳一脱,才松了口气,只道:“可是闷死我了。”
又抻着头问知雪:“今儿吃什么,有青虾卷么?”
知雪自打上回沈家的事儿往后,跟卫瓒很是热络,高高兴兴就应了一声:“有。”
卫瓒又问:“蜜酿红丝粉呢?”
知雪笑吟吟说:“我叫小厨房现给您做。”
沈鸢正在桌边坐着,见这人回了自己屋似的,就忍不住来气。
其实卫瓒跟人熟络了,都是几分随性,偏偏他就想得多。
一时想,这是吃定了他了么?
一时又想,知雪分明是他的侍女,松风院是他的地盘,怎的好像卫瓒一进来,就易了主似的。
沈鸢便冷声说:“小侯爷在宫里头没吃上一口饭是怎的,非要来我这儿讨着吃。”
卫瓒便笑说:“宫里头倒是留饭了,只是我提着口气,等着梁侍卫进来报事,吃两口就搁下筷子了。”
沈鸢一听正事,才将气性暂且捺下。
他们这些天,不着痕迹引着梁侍卫往安王身上查。
尤其是出边关的文牒,还保留着当年安王带出去的随从的特征。
按理本不该查到这上头去,却是沈鸢去教阵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提了一句,梁侍卫才去核对。
这一核对,自然就核对出马脚来了。
卫瓒今日进宫便是为了这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