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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更完衣,坐到铜镜前,仁禾还是被殷姝的容貌惊得晃了一下神,女子身着银纹度蝶穿花罗裙,柳眉笼烟云,檀口不点而红,肤若凝脂,月眉星眼,恍若蟾宫恒娥。
感受到头上的动作放缓,殷姝点点府中簪娘送来的镂空芙蓉衔珠步摇,“梳个堕马髻正好。”
仁禾回过神,麻利地梳妆完,随即暗声说道:“女公子,今早府东小门李婆子传话来,说是今早黑甲士进城。”
殷姝披上白狐软缎大氅,拿过仁禾塞给她的手炉,“走吧。”
上班时间到。
自家女公子朝着主屋走去,仁禾垂首跟上。
*
殷宅是在原来的一座王府遗址上翻修而成,两边抄手走廊逶迤曲折,一列列婢女小厮各司其职,亭廊水榭,引的是城外衡河的活水,丹楹刻桷,尽显主人家的底蕴。
主屋坐落在中轴线,牌匾上正是当今圣上的御笔“明世忠君”
。
殷姝绕过四扇木屏风,径直在中堂龙位旁的金丝楠木靠椅坐下,屋内烧的地龙还算暖和,她将冷下来的手炉交给身后的仁禾,这才有空抬眼看向这堂屋的一群人,有羡慕有嫉妒有好奇,将这些情绪尽收眼底,羡慕的自然是附属家族的嫡女些,嫉妒的是自家庶出弟妹,好奇的纯属在外奔波的家族忠仆。
民间皆知,殷氏嫡长女殷姝容色倾国,更是殷家与江东世家周家的联姻产物,身份贵重,比如京城公主也不遑多让。
随着殷姝长开,殷家家长多次赞其“此女肖我,若为男子,必推之。”
此言一出,更是将殷姝捧到了风口浪尖,虽外界传的不亦奇乎,但殷姝本人倒是十分低调内敛,极少人见过她。
众人内心不知转了多少回,依旧面上谦卑地起身行礼:“见过女公子。”
殷父给予殷姝另一项家族特权即是除亲父慈母及直系长辈外,其余皆唤殷姝女公子而不是大小姐,礼等同其父。
作为传奇本人的殷姝看着年近古稀的老翁还得行礼,内心负罪感极强,社会主义教育她必须尊老爱幼,到了这个未曾听闻过的朝代十八年她还是坚持自我,“不必多礼,请尝尝这御赐的大红袍。”
茶没品两口,殷氏大家长殷父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黑甲士。
殷父儒雅温和,未留髯须,穿着一身灰衫,看上去不像世家家主,反倒是街头巷尾替人写字谋生的中年书生,看向众人眼里划过一抹暗色。
在座的每一位可不敢小觑这位人物,自上位后,短短十年就将殷氏立为江南世家之首,其中厉害可知。
殷父在中堂龙位坐下,接过小厮手中的大红袍轻抿一口,这才开口:“夫人抱恙,现在还在后院养病,命人告知我这次堂议难至。”
众人纷纷称是。
他扫了一眼各人的神情,这才开始听各家族汇报。
殷姝坐在旁边,听的无聊,盯着香炉的袅袅青烟,思绪不由得发散,这次母亲缺席,是本意还是被迫呢,第一次殷姝接触殷父就看出他属于典型的封建大家长,妄图集中家族一切权利,连殷母都是他的工具之一,而她也不过是这殷氏的吉祥物。
殷父听着汇报,想着接下来的事情,余光暼了眼旁边坐的端正的殷姝,她的举止都是他命宫中嬷嬷严苛教导过,一丝一毫都是规则的体现。
容色更是殷母拿出周家秘方加以私养,及笄的年纪更是将这美丽发挥到极致,而他花费如此多的心力就是为了一个机会。
而现在,现在机会来了。
殷父抬手示意黑甲士告知众人从京城带来的消息,黑甲士垂头大声朗道:“当今圣上皇后欲从世家女中择一人为太子正妃。”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但回过神,算算年纪,当今太子也已至弱冠,是时候迎娶太子妃。
要是能成为太子正妃,未来皇后,家族何愁繁盛。
座中众人纷纷盘算起家中的女子们,庶女给太子当侍妾都不够格,至于嫡女,人们纷纷看向殷姝,要说嫡女,江南谁能及殷家阿姝。
感受到众人瞩目的殷姝这才晓得殷父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是深谋远虑也不为过,给予殷姝盛名和权势,这不是摆明向皇家明示:要是迎娶殷姝,家族所有皆供太子驱使。
再加上殷姝的倾国容色,哪个男人会拒绝。
只是,殷姝有一点还想不通,皇家如此多疑,尽管眼前这块肥肉足够诱人,也会忧虑如果未来皇后母族太过强盛,难免未来牝鸡司晨,主弱臣强。
在座众人显然也想到这一点,犹疑的眼光悄悄看向殷父,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应是还有后文。
留给众人足够多的时间消化这个惊天消息,殷父才缓缓开口:“诚俱上苍,明世莫过于识。
我已为姝儿求得上青竹山问学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