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还得感谢裴信,给他一个“昭”
,而不是加个恶谥?
他转念一想,便觉得这个昭无比讽刺。
他在位时一直被世家架空,根本碰不到实权,而昭字意为“昭德有劳”
、“圣闻周达”
、“容仪恭美”
。
前两条他自认为够不着,那就只剩下“容仪恭美”
,不就是拐着弯骂他是草包,中看不中用么?
如此拐弯抹角的损人方式,的确很符合裴信笑里藏刀的行事做派。
穆惟桢行过礼,便将手臂放下,两手握在缰绳上。
林晗微微一笑,亦是压低了嗓音,颇有感慨:“多年来未见王兄一面,不想在此等境遇下,王兄竟认得我。”
穆惟桢虽是一字亲王,尊贵无比,可到底比不过皇帝,当不起他这一声“王兄”
,便道:“孝昭皇帝既有冤情,为何不回盛京再做打算,却要滞留在灵州?”
林晗道:“王兄,我如今已经不是皇帝,可你我仍是出自一脉的同宗兄弟,息夫人更与楚王妃交情深厚,我也没什么能瞒你的。
不是我不想回盛京,是有人要杀我。”
穆惟桢眉头蹙起,不假思索便开口:“莫非是檀王。”
林晗因他的话怔住,眉眼间染上许多哀怨凄楚,瞧来颇有些可怜,悲怆地开口:“我与檀王都姓穆,都是一家人,流着同样的血,他怎么会害我。
要杀我的人显而易见,除了裴信,还会有谁。”
听完他一番话,穆惟桢眼底现出一丝同情。
倒不是为他说的话所打动,而是惊讶于此人的天真。
纵是亲人又怎样,从古到今为了权位反目成仇的父子兄弟还少吗,穆秉恪如此天真,难怪会被世族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我知道,王兄是为了平定灵州之叛而来的,我也无意为难王兄。”
林晗哀叹一声,目光不舍地从楚王身上移开,一只手伸进甲胄中,取出封书信,“两军阵前不便多言,纵有千言万语要跟王兄说,如今也只能暂时咽下。”
他双手捧着信,翻身下马,到了穆惟桢马前。
穆惟桢淡淡地看了眼,却不准备接手,也没有任何表示。
林晗惯会演戏,卖惨示弱向来是他的强项,多年来屡试不爽,此刻一眨眼的功夫,便露出一副哀戚神色,自顾自开口:“听闻来灵州的是楚王,我暗自高兴了好久。
往常就听人说,王兄最为柔善,跟楚王妃一样有颗菩萨心肠。
除了你,还有谁肯放过我……”
说着话时,眼眶湿润发红,淌出一行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