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珏负手转身,望向远处的群山,道:“辅助先零更替新王,使流散的牧人可以归帐,的确是孟珏最后擅自做到决定。
因为领羊宴之祸的背后,潜伏着另一支伺机壮大部落烧当。
他们诱使义渠错置羊头,激化汉羌的矛盾的事,我已知晓赵将军。
然而怎样应对此事,我与将军的看法并不相同。
赵将军想要通过其他部落剿灭先零,以此减免汉军的损耗,同时立威存信于羌地,这与辛武贤急功冒的主张相比,的确是天渊之别。
然而先零消亡,必然会使一直与他们争雄的烧当部落趁机做大。
而由于阴谋得逞,烧当非但不会以先零为戒,其野心反而会更甚于先零。
保留先零,可以制约烧当,也为烧当所制约,这才是将老将军令羌人诸部互抑的策略,用之于长远。”
赵充国默然不语,眼中似有思量。
“而欺骗郎将赵卬放走尤非一事,孟珏实属无奈。
当时云歌在西线与护送她们出羌的先零人走散,我不得不调转尤非的人马前去救援。
但是郎将的轻骑骁勇善战,咬得实在太紧。
我只得联合杨玉做策应,实则是希望能以另一支王帐的人马,将尤非的王帐人马从郎将的囊中替换出来,也算给郎将和将军一个交代。”
孟珏叹了一声,又道,“这是我情急之下,所能想到的最能顾全各面的计策。
如果令郎将在军中受人质疑,孟珏只能请郎将担待。”
赵充国皱眉道:“云歌再入羌地之事,我也听说了。
早知如此,当初真不应该将她卷进来。
她是先皇身边的女人,怎会如此不知轻重,立场不定。”
孟珏眼中神色微转,立刻道:“她是女子,所感所想所念毕竟与男子不同,难免看不清局势,为身边人所左右。
请老将军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赵充国微微点头。
车队中那个身材瘦小的少年侍卫却微微转头,眺望了一下孟珏的神色。
“至于担心孟珏依仗帮派之力,借助羌人之力做大的顾虑……”
孟珏轻轻摇头,带着几分自嘲道,“必是想要将军与我失和的人散出的言论。
先零人如今视孟珏为包藏祸心的豺狼,必杀之而后快。
老将军实在不足为虑。
孟珏或许曾有过野心,但在我沉入沧河河底时,在我带着舅父的头颅……独自离开羌地时,我的血已经冷透了。”
他清冷的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那个瘦小的少年侍卫却鼻翼微红,眼中微有潮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