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上首的陆铭瑄静静看着军情急报,他那张俊美的脸庞覆着似有若无的暗影,像是隐没在夜色里的顶级捕手,沉冷低调,只有那双眼睛湛湛有神,对视时仿佛能看破人心。
此时,阳光从营帐敞开的门流淌进来,蒸腾出淡淡的泥腥味。
见这数日的好天气,副将李猿忍不住站起来伸胳膊蹬腿,舒展筋骨,咯咯有声令人侧目。
“我看啊,军师们就是平日里用脑过度,这才总是起迟了,真不如按我说的,给军师大人们配几个叫起床的护卫!”
“不
然哪天迟了一步,文人这脆弱的身子骨可吃不住军棍的力道。”
他发着牢骚,虽然话里说的是“军师们”
,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他暗贬的是不在场的乔瑜。
这个富贵乡里浸润长大的公子哥儿,身娇肉贵的,天天议事都踩点到。
虽然方相士也如此,但人家有真本事啊,而且还不是来的最晚的那个。
“不狩,喝茶还堵不住你的嘴?人家的事儿你管不着。”
李猿的结拜兄弟张广泰狠狠将人扯坐下,不知道这人发的什么疯。
没发疯。
李猿挤眉弄眼示意:就是看小白脸不顺眼!
仇老认证的脑后有反骨,被他们俘虏后丁点都不挣扎不反抗,直接投入主公麾下效力……
这改弦更张的速度,实在叫人怀疑是另有所图!
昨晚听莫成帆提起这事,李猿面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个疙瘩。
这两日他们将要吞下崔氏,而燕军也吞了大半的郑氏地盘——主公定鼎天下的敌人显而易见,两军交锋的日子近在咫尺。
这个时候,即使乔瑜已经归降月余,也实在是需要多加提防!
李猿抬头望了一圈,军师们不是笑呵呵就是面无表情,心绪藏得比狐狸还深。
为首的方相士倒是多看了主公几眼。
奇怪,难道主公和那乔瑜曾有什么救命之恩?闲说两句话都得掂量掂量。
只有几个统领不虞皱眉。
“李副将军的话虽是逾矩,却还有点道理。”
“乔公子,你觉得呢?”
被点名的乔错睁开略带乌黑的眼圈,死鱼般盯着对方。
他昨夜起草讨伐书,又细细眷抄一份,还落笔分析了一通新送来的军情文书,直到半夜三更才晃悠回去歇息。
现在能清醒过来已是不易……所以这大老粗还在这儿叽叽歪歪地说些什么?还点我!
咋的,小弟阿瑜身子弱,起迟了点就碍人眼了么?又没有违反军纪。
若不是我在这儿效命,阿瑜还不一定归顺得这么轻易。
“不如何,倒是李副将军这话提醒我了……”
乔错温润笑着,那双眼睛却仿佛杀了十年的鱼,冰冷无情地盯着对面的李猿,张口就是一顿军规军纪的炮轰。
嘴上功夫不利索的武夫狠狠一噎,下意识求助地看向主公陆铭瑄。
可惜主公还是那副……嗯?主公是瞪了我一眼么?!
李猿不敢多看,瞬间把脖子拧动半圈看向营帐外,粗壮的胳膊上汗毛直竖,心里七上八下,更觉得乔瑜和主公间有不外传的隐秘联系了。
好在营帐外隐隐有一人走来,他连忙朗声笑着招手:“兄弟快来,这茶水正热乎!”
门外那人只是略一颔首,又近了几步,黑色披风和不变的白衣昭示了他的身份。
谋士乔瑜。
李猿笑容一僵,尬笑了几声,看着对方背光而来,走得虽慢悠悠,倒是没误了时辰。
只是,今日的乔瑜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定,一直低头看路,步履维艰的走着,还没和主公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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