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淮北
而后大雪三日,把淮北南面的崇山峻岭都染成了一片雪白,现出了几分“千山鸟飞绝”
的景象。
一片无尘的雪色里,独独有两辆马车驶在官道上,轧着雪往淮北城中的方向去了。
在祁阳的这些天,白烬并未将秦裴的丧事大操大办,孟凛看着他带伤在祠堂跪了几日,白烬一言不发,仿佛是觉得秦老将军尚有遗憾未了,白小将军甚至没有给他的牌位刻上名字,说是要等到……的那一天。
孟凛知道这种事情劝不住,只帮他把丧事之外的其他事情料理好了,孟凛从前在官场呆了数年,这会儿竟如鱼得水地把县令大人哄高兴了,没再让白烬多什么烦心事。
以致于白烬仿佛没有回过祁阳,再也没在众人面前露过面。
只是一场大雪寒凉,白烬的伤还没好,孟凛又染了风寒。
免得夜长梦多,白烬便直接带着孟凛启程去淮北了。
马车摇摇晃晃,早已驶出了祁阳地界,一辆载着行李,一辆载着人。
孟凛身子骨比白烬还弱,他盖了被子昏昏沉沉地躺在马车里,反倒是白烬端正坐在旁边,静静地偶尔翻几页书来看。
孟凛感觉白烬身上好像多了一丝好闻的安神香的味道,那浅浅的味道像是有些安眠的功效,让人不住地想要睡起觉来,可那雪中的马车颠颠晃晃,又让人安睡不成,孟凛迷迷糊糊地感觉脑子发昏。
“白烬……”
孟凛迷糊地发问:“我们到哪儿了?”
“嗯?”
白烬将手里的书放下,“还有半日就能到了。”
白烬单手伸出来去摸了摸孟凛发烫的额头,轻轻问道:“睡得不安稳吗?”
白烬常年练武,身子骨很好,呆在马车里手心是暖和的,孟凛恍惚间摇了摇头,却轻轻“嗯”
了一声。
孟凛每次迷迷糊糊发烧的时候都喜欢说胡话,偏偏自己不知道,他不安分地伸手拉了拉白烬去探他额头的手,声音有些发哑:“你的手好暖和。”
白烬陡然被孟凛拉住,不禁屏息了下,可孟凛的手实在太过于冰冷了,在这放了暖炉的马车里都没能热起来。
“孟凛。”
白烬任他拉着手,想想随着他把手放进了被子里,他低声问道:“你身上的病根,是天生的吗?”
孟凛不知听到了没有,他没有答话,眉头却蹙了起来,他恍惚感觉耳边一片波涛涌动的声音,混着些孩童杂乱的谩骂声——
“你不是喜欢在父亲面前故作姿态吗?”
“被先生夸两句就想让父亲对你另眼相待了……”
“一个庶出,你也配和我们站在一起?!”
……
一只手重重地往孟凛的后背一推,“哗啦——”
一声溅起升腾的水花,孟凛掉进了水里。
江水来得急,七八岁的男孩不通水性,一下被卷进了浪涛,四面都是水,旋涡一般铺天盖地地涌了过去,早春的江水带着刺骨的寒凉,四面八方的水裹挟着孟凛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