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真相“白烬,来日若非有十足的把握,你不可将此事传扬。”
惊蛰始雷鸣不止,哗哗大雨下个不停,尤其淮水岭中一带,连日来阴雨迷蒙。
“驾——”
孟凛与白烬返回岭中耽搁不起多少时日,雇了马车回去,披着蓑衣的马夫扬鞭驾车,低低的铃铛声几乎没进了雨滴与车辙里。
途径淮南与岭中交界,奔流的江水怒拍石崖,新挖的泥坑灌满了水,那修到一半的栈道旁立了个小棚,里头晃荡着烛火摇曳。
白烬在马车里看了眼外面的风雨,视线扫过建了一半的官道与远处雨里的屋瓦,忧思的眉目在其中化不开来。
“倘若有朝一日南北开战,这些心血与房梁,怕是又有尽数毁掉的一天。”
白烬把马车的帘子闭好,莫让风雨再飘进去。
白烬如今不当算个少年了,前世带着大军出战,南朝的兵马越过岭中,淮水一线的百姓流离失所,将养了二十多年的土地才有了生机起色,就又上演了生死别离和兴衰荣辱,铁蹄踏过不留寸草,白烬他……亦是葬身于此地。
这惆怅进了孟凛眼里,他不禁自问:“若是有朝一日能避免战祸,我是否,也为倾力而为?”
孟凛对旁人向来漠然,人有自知之明,一双手数得过来的亲近人之外,别人都是了无干系,可他乐意爱屋及乌,他又对自己道:“如果能够成全白烬的一腔赤诚,来日我应当也会竭力以赴。”
……
回到江家,已是三天之后。
春寒添上大雨,连日的奔途给孟凛晃得头昏脑涨,刚到江天一色就发起了烧来。
白烬一直守在孟凛床边,孟凛病时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他手里攥着个被角不松手,一会儿汗流不止,一会儿又一身寒凉,白烬心里又愧又急,这一路还是走得太快,没能多顾及孟凛的身体。
为了给孟凛治病,把王禁之请了过来。
王禁之如今见人有些尴尬,他不寒暄也不多给眼色,一言不发地诊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直到诊断完将孟凛的手放回被子,他才简单看了眼桌上,“我去写药方。”
白烬立即拿了纸笔过去,他不禁问:“孟凛可有大碍。”
外头依旧下着雨,雷鸣下天色晦暗,屋子里甚至点了烛火,王禁之摇了摇头,“老毛病,舟车劳顿加上染了风寒,能治。”
白烬松了口气,一边给王禁之倒了杯茶水递去。
王禁之才提起笔,那杯子落桌的声音敲下,他不禁回头去望了床上的孟凛一眼,又抬头对视上了白烬。
王禁之眉间仿佛有化不开的愁绪,他喊了一声:“白……子焱?”
一道闪电倏然划过,那森然的冷光好似打在白烬的半边侧脸,白烬站着后退了步,竟是揖手朝王禁之行了个礼,他沉声道:“林太医。”
轰然的雷鸣随即响起。
王禁之笔尖一顿,一滴墨水滴落在了白纸,他仿佛不可置信,又好像有些大彻大悟地低笑了一声,“因果,竟是因果。”
王禁之笔触挥毫,低头写了药方递给白烬,白烬不多说什么,接过去从门口唤了个人来,把药方交代了出去。
再回来时,王禁之已经起身站在了窗边,外头的电闪雷鸣映得他身影明暗起伏,他负手而立,已经有些苍老的身子却挺得笔直。
“白烬。”
王禁之转过头,“你过来。”
等白烬走到他身边,王禁之才语气沉重道:“那日你同孟凛说的话,我仔细思考过了。”
“我,这一生不求富贵但求安稳,老年不起波折,可世事难料,我以为当年波及的人早就不在人世,却还……留下了一个你。”
王禁之意味深长地看了白烬一眼,“你出生不久时的满月宴,将军府给我还送了请柬过来,可惜那场喜宴没能办上,那年……皇后薨逝,举国哀悼。”
“我?”
王禁之自嘲地摇了摇头,“我在那年仓皇逃出了京城。”
已经许多年没人跟白烬提过他的从前了,白烬几经悲喜,此刻竟是已能从容面对,他恳切道:“还望大夫,将当年真相据实以告,白烬不甚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