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现在都记得妈妈那惶然无措又绝望的表情。
短短一天内,经历了无数的第一次,第一次撒谎;第一次顶撞老师;第一次伤害与他相依为命的家人。
带着这份执念,一直到母亲过世,他躺在高危病房里,听着仪器刺耳的警报声,想着:爸爸会不会来看我最后一面。
说到这里,沈伽黎又哭了,但没像上次那样歇斯底里不停地质问,他终于明白了,不是所有的质问都有答案,这一次,只是默默落泪。
南流景虽然无法将他这个故事和他的经历对上号,但短暂的疑惑过后,他把人搂进怀里,轻轻抚拍着他的后背。
南流景也终于回忆起,他一直在撒谎,可是谎言说了一万次之后就成了事实。
有心之人会在他小时候问他“想不想妈妈”
,他每次都坚定地说“不想”
,因为他害怕他如果实话实说那些人会认为他和母亲是一丘之貉,都是疯子精神病。
所以时间长了,谎话从小说到大,他也真的以为自己不想。
可如果不想,怎么会在母亲的忌日那天不要命地抽完一整盒烟,又滴水不进。
沈伽黎半眯着眼睛,泪珠顺着眼角划过鼻梁,晕湿了枕头:“所以我特别讨厌婚姻,我不理解明明不相爱的两人为什么非要结婚,然后将这种痛苦延续给下一代。”
南流景双目微睁,忽然想到了他们的婚姻。
从未见过的两个陌生人因为上一辈的强迫强行捆绑在一起,任由陌生人侵袭自己的私人空间。
曾经他也厌恶这种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厌恶家里人为他选的结婚对象,为了全身而退的离婚耍了很多可笑的手段,企图将所有的责任推给沈伽黎。
但现在,紧紧抱着他的时候,忽然又觉得没那么厌恶,反而有一丝庆幸,庆幸那个人是沈伽黎。
也终于明白,意外永远比未来先一步到来。
“我也讨厌包办婚姻,但不讨厌我爸为我挑选的结婚对象。”
南流景揉着沈伽黎的头发,“所以现在我对我的婚姻,并未完全失望。”
沈伽黎不明白,明明在说父母辈,南流景怎么又说到他身上。
果然他还是非常讨厌包办婚姻,两个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人交流起来好累。
沈伽黎推开他:“不说了,困了。”
南流景又问:“所以对于这件事你怎么打算。”
“自有打算。”
“好,早点睡,明天做些开心的事,这是你本月最后一次双休。”
说这个,沈伽黎睡不着了:“这才二十号,月底的双休呢,你吃了?”
南流景振振有词:“对,我吃了,下个月有十一长假,所以下个周末调休,全体上班。”
沈伽黎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丧了两个度:“我不理解,那还放假做什么,连续放假的快乐抵消不了连续上班的痛苦,不合理也不科学。”
“全国都是这样规定的,不光你们,我也要上班。”
南流景沉默片刻又道,“既然有五天长假,要不要……一起出去旅游呢。”
当时婚礼办得仓促,也没像其他新婚人一样跑出去度蜜月什么的。
沈伽黎:“不去,想躺着。”
“算你正常上班,那五天,根据劳工法补偿你三倍工资。”
南流景故作姿态,“这样日薪都有一万多。”
沈伽黎沉默了。
心中出现一架天平,五万or躺平,孰轻孰重?
天平渐渐向“五万”
倾斜。
人生的终点是人生后花园,后花园的终点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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