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中有性格温驯的,也有性格凶残的,临渊经常在二者之间游曳徘徊。
曲淳风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将长剑递与他,剑锋挑着那件青色的外袍,一动不动。
鲛人是不需要穿衣服的,就算穿,也是柔软绮丽的绡纱,这件青色外袍只是普通的布衣,实在粗糙。
临渊看了他片刻,眼波流转,到底抬手,用青黑色的尖锐指甲勾住衣带,然后不情不愿披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无瑕的白皙和浅红被遮住了大半。
曲淳风其实什么都没看清过,鲛人墨蓝色的头发太长,乍看去不过犹抱琵琶半遮面,但赤身裸体,已然是大大的逾矩了。
曲淳风见他穿上,只说了四个字:“不许再脱。”
说完将长剑锵的一声收了回来,招式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显然是个中剑术好手。
然后在床榻不远处的地面盘膝而坐,继续修炼。
把柄上善剑被他横在膝上,红色的剑穗轻轻晃动,上面坠着一块阴阳无极玉,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莹润的光泽。
临渊的目光一直盯着曲淳风,他想起很多年前,曾经偶遇过一艘西方来的商船,自己无意中从水面浮起,那些客商就对着他露出了垂涎淫邪的目光,不过面前这个人类和他们不大一样。
不一样也好,他的伴侣,当然得是独一无二的。
曲淳风一直在打坐调息,然而却久久未能入定,数十年如一日的平静似乎被什么东西强行搅乱了一般,除了心神不宁还是心神不宁。
蜡烛燃烧过半的时候,他睁开了眼,到底放弃,悄无声息握紧膝上横着的剑,用指尖缓缓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和刻字。
此剑乃是洪观微所赐,他喜读道德经中“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一句,故而给此剑取名为上善,但他总说,曲淳风只懂“不争”
二字,未懂“善”
之一字,
曲淳风确实不懂,他想起洪观微如今在京城的处境,不由得皱了皱眉,一向情绪淡薄的神色竟罕见显出了几分忧心忡忡,因为有些走神,丝毫没有察觉到那条鲛人悄无声息的从床上滑了下来。
烛火微微晃动,爆出了细小的灯花。
曲淳风的肩上不知何时覆了一只苍白泛青的手,骨骼细长,不似人类,此时那尖锐的指甲有所收敛,正无害的垂了下来,隔着衣衫,轻轻在他胸前划着圈,极尽暧昧挑逗之意。
等曲淳风身形一僵,回过神来的时候,临渊已经贴上了他的后背,身躯冰凉,带着些许黏腻的触感,一缕墨蓝色的长发落在他肩头,丝绸般柔滑。
临渊对着曲淳风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像引人堕落的妖,然后满意看见对方的耳垂像是血玉般渐渐沁红,忍不住探出殷红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温热的皮肤,甚至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
曲淳风的身形已经僵成了石像,他脸上依次闪过震惊不可思议慌张等情绪,最后变成了羞恼,手一抖,连剑拿不稳了。
不敢回头,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他反手将剑抵在了身后那条鲛人的脖颈上,冷声斥道:“不知羞耻,速速退下!”
师父……师父说的果然没错,美色是祸水,只会误了他们的道行。
那薄如蝉翼的剑此时细看过去,竟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临渊挑眉看了一眼,屈指微弹,指甲与剑刃相击发出一声轻响,轻易就将剑锋推开了。
并非他力气大,而是那持剑之人的心已经乱了。
曲淳风见自己的剑锋被对方击开,丝毫未反应过来自己手抖的只剩三分力道,只觉这鲛人的攻击力不可小觑,皱眉反扣住身前那只不安分的手,一掌将他推开,然后飞快从地上起身后退至门边。
临渊不妨,被他一把推到了地上,罕见的有些恼怒,圆形的瞳孔直接骤缩成了针尖似的一条细线,带着无机质的冰冷,修长的鱼尾用力一甩,竟是直接将地面砸出了蛛网似的裂纹,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獠牙,喉间发出了蛇类的嘶嘶声。
该死的人类!
曲淳风背靠着门,只觉后背滑腻的触感仍在,强压下心中那丝莫名的慌乱,羞恼斥道:“果然是妖孽!”
系统心想这个宿主怎么看谁都像妖孽,到底怕他盛怒之下杀了鲛人,在曲淳风耳边悄悄小声道:【亲,不要随意伤害他人性命哦,会遭雷劈的】
曲淳风不理它,只是紧盯着地上那条蓄势待发的鲛人,死死握着手中的长剑,仿佛只有这样物什才能给他带来些许安全感。
洪观微当年一心清修,然而上京乃繁华之地,他深恐门下弟子为权欲所迷,故而不许他们沾染吃喝嫖赌,待在道观里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个女人。
殊不知过犹不及,他最疼爱的大弟子现在被条鱼碰一下都活像被下了蛊似的,手抖心慌。
临渊方才用鱼尾愤怒一甩,伤口直接崩裂了,又开始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血,渐渐在地上凝成了一片暗色,蓝色的鱼鳞也掉落了几片,不过很细小,落在灰扑扑的地面上,就像星辰落在了沙砾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