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猜测过于大胆,马行舟未敢贸然问,或许到了太原,一切就都明了了。
“动身太原之事,马相让人安排下去吧。”
这声交待让马行舟回过神,他抬手施礼,应声下来:“臣,谨遵圣命。”
时至今日他依旧在一丝不苟地保全着帝王的尊严威仪,他是陛下的臣子,这是他的本分。
马行舟退去后,圣册帝依旧静坐望窗。
已是春日里,京师虽被破,但城破时的那一场雨水却依旧使万物勃,正如此时窗外这满目深浓春色。
她就要见到阿尚了。
她一直想见阿尚一面,想与阿尚坐下说说话,为此她试探过阿尚,强留过阿尚,也试着召阿尚回京,但始终未能如愿。
如今她终于要遂愿了,却非是阿尚接受了她的意愿,而是阿尚下达了让她移驾太原的指令……
阿尚需要见她,她才终于能够见到阿尚。
而这所谓需要,是阿尚的政治需要。
但无论如何,她很快便可以见到她的女儿了。
即便到了今日,她也依旧有一些话想说,想问。
女帝凝望窗外,有一株海棠绽开满树粉白,在风中慢慢摇摆。
清风里荡开春日花香,也将洛阳城中的鼎沸之音传往各方。
常岁宁自称皇室出身,将于太原举行归宗大典的消息,在四处引起的轰动,仅次于卞春梁攻破京师即将登基称帝。
甚至在某些早已预见了朝廷命运走向的人们眼中,相比之下前者更叫人震惊意外——那常岁宁的野心早已不是秘密,但谁也没料到她将“归宗于李氏”
。
这一招棋,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包括荣王李隐。
正如骆观临所言,此举将会给大计方向已定的荣王带来措手不及的打击——此种措手不及之感,李隐的确感受到了。
行军途中,已入子夜,李隐立于帐外,凝望夜幕上寥落的星子,半晌,才出一声倍感荒谬的轻笑。
他已令人探查过,那常岁宁大致是要宣称自己为先皇之女……
所以,他杀死了一个侄女,时隔十余年,却又凭空出现了一个“侄女”
来做对手——这实在很荒谬,不是吗?
更荒谬的是,他此刻立于这浩瀚夜空之下,那冥冥之中似有注定的离奇感受竟越清晰……难道这天地间果真会有魂魄游走吗?
李隐此刻手中无剑,眼中却似有敛藏着的剑光,欲以此剑光斩去不该存世之物。
但只瞬间,他的眼神便恢复了寂静沉定——他不信这世间会有鬼神存在,所谓鬼神,不过是人心间的迷障。
死去的人便彻底死去了,他绝不受心魔所困。
李隐将视线移向京畿方向。
此时他所行之事,被天下人瞩目,只能继续前行。
局面虽不如计划中顺利,他却也没有折返的道理,名正言顺动兵京师是他一步步谋划而来的结果,无论如何,先取下京畿再说。
正如京畿之内,关于常岁宁的身世之说虽然也已流传开来,卞春梁因此更添危机感,但这也并未能阻挠他筹备登基大典的脚步。
此事不单在“外面”
引起了一场猜测纷纭的人心风雨,淮南道内也已为此陷入哗然。
听闻此事之后,光州刺史邵善同激动不已,他家节使正月里又从淮南道调兵十万,为得却是相援北境……他倒也不是说不应当援助北境,而是节使这举动怎么说呢,总之……给他一种造反不够专心的感觉!
直到听闻节使突然要改姓李……他这悬着静止的心才又活蹦乱跳起来!
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节使不仅仅是要宣告身份,更是要向天下昭告她的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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