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柄寒铁落地,众宾客鸦雀无声。
时值初春,杨柳沙暖,大司马府栽种的血桃也争先恐后地开了,周小郎君偏不喜那内廷名贵品种,特意辗转山谷沟壑、荒野瘠地等暗地,挖来几株嶙峋,枝长而直,好似一道锋利的猩红剑芒,耀而不可逼视。
正如周家这位小郎,喜时极艳,厌时极寒。
他凤目狭长,眼白藏敛,瞳眸好似两粒冰冷漆黑的星丸,而眼尾勾着天生自然的桃花色,贵气浑然。
他眉宇携着一股冰霜,动也不动。
气氛愈发僵滞。
宣旨官的冷汗浸湿后背。
这个时候,周慈拨开人群,“干什么呢?!”
没有人敢回答她。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禁城主人的眼皮子底下,谁敢胡言乱言?
倒是周慈,看到宣旨官那个比男人还美的小白脸儿,瞬间明白来龙去脉,她心中暗骂,请帖都不发了,怎么还没死心,小弟说得对,至尊就是个赖皮小狗,烦得很。
“陛下。”
她行了个礼,却没有太大的恭敬之色。
“今日是大司马府的好日子,您要不要进来喝一杯?”
周慈直接岔开话题。
绯红笑吟吟地说,“喝一杯是使得,不过是你做下酒菜,还是你大司马府呢?血越红越美,酒越红越醉,可不要教寡人失望!”
周慈一愣。
什么意思?
让她做下酒菜?
“看来咱们的小司马骑在寡人脖子上玩耍太久了,很是威风,这会儿吃了寡人一记硬的,还没回过神来呢,倒真是天真可爱。
来,把诏书再给小司马念一遍,一遍不够念两遍,等念完了,就让大司马给她的小司马收尸吧。”
“至尊!”
周母噗通跪下,“都是臣管教不严!”
周父则是一脸懵逼,他正美滋滋喝着小酒,同手帕交取经闺房之乐,怎么好端端事态变得这么严重?
襄朝是女子为尊,但先帝颇为宽待男儿,允许他们入朝为官,甚至还有奴隶平步青云,做到了太傅之位。
上行下效,风气渐开,男女大防也不像过去那样森严,索性周父就放任小儿子的当众表白。
比起做禁城的凤君,周父显然更为青睐温润儒雅的四皇女寇青峦,就是身子差了点,隔三差五要卧病在床,到现在还没有去封地赴任。
但也没事儿,等小郎嫁过去,多练几套拳棒,保准结实健硕!
周父都打听好了,寇青峦的封地离王京是最近的,日后小郎回娘家也方便!
当父母的,最怕就是远嫁,又怕小儿嫁得不好,受了委屈。
只是周父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在他们周家做小伏低多年的至尊,突然变得暴虐嗜杀,竟要强迫小郎为后,否则是满门抄斩!
天家的人也太霸道了吧,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父刚要嚎出这一句,猛地一想。
爹啊,这就是天子啊,她自己就是王法啊!
老子嚎成屁也没有人管啊!
寇绯红在他们面前和气惯了,像泥捏的菩萨,薄软可欺,以至于他们没有半点的恭敬之心,这菩萨突然不装了,不演了,一把弯刀扔你脚边,你敢说不行?
周父傻眼了。
他本就是正统本分的闺阁男子,又没有入过官场,压根不知道要如何应付帝王发怒的场面。
别说他,周围的人意识不妙,除了禁卫军,哗啦啦跪倒一片,额头贴着地面,大气也不敢喘,听得女帝幽幽地说,“寡人数到三,若周氏不允,想必大司马府也不必存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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