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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堂还是一身石青色长袍,甫一见到文墨今日这身打扮,他亦是一愣,那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许多久远的记忆便通通翻涌了上来,可那一年,她还是他身畔之人,如今——他的目光落在那柄发簪上,季堂便知一切都成定局。
他正盘算着如何开口解释时,文墨面色就变了,她双目圆睁,一脸骇然,很是惨白又黯然,不禁蹙眉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
声音中哆嗦了几分,又含了些不敢相信。
季堂负手而立,看着她,没有说话。
文墨陡然之间反应过来,她一颗心扑通扑通从未跳得如此之快,比之昨日更甚,她撩起衣摆就要往外冲去,季堂身后出来几人齐齐将她拦下,却不敢随意动手。
季堂知道她要去哪儿,此时扣住她的手腕,终开了口,哀求道:“临夏,别去,太危险了。
我之所以到这儿来,就是护着你安危的。”
语气极软。
此话一出,正好坐实了文墨的猜测,她脑中白茫茫地眩晕一片,双腿很软,快没了支撑的力气,而泪水毫无意识地滑落下来,很快决堤,糊住了眸子,看不清其他。
长青啊,人心难测,你千算万算,终是有算漏之处!
文墨只哭了一小会,复又站直了身子,她拭去泪水,抽出手来,重新整理了衣摆,问道:“季堂,宁英是你义女,你必须要保她,所以,事到如今,端锦他——你们会如何打算?”
季堂未答,文墨直直跪下,正色磕了个头,口中央道:“季堂,这一世我辜负了你,现如今,我只求你看在我俩相交一场的份上,留他一命,可好?”
文墨很想哭,但她不敢哭,她怕再哭,就彻底没了力气,失去知觉,她还得去赶着见长青呢。
季堂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嗯”
了一声算做答应,又要扶她起来,文墨复又磕了个头,道:“就放我去吧。”
她双手紧攥着垂在身侧,跪得笔挺,一如当年那个跪在他跟前的小丫头,季堂心中泛酸,终是不忍,道:“他应该在崇嘉殿,你去吧。”
文墨起身,作揖道了个谢,不敢耽搁,就往外头跑去。
季堂目送着她离开,眼眶一红,他长叹一声,是诉不尽的哀婉,造化弄人啊。
那条长长的甬道似乎没有尽头,两边朱红的宫墙不停地往身后去,耳旁只有风声呼啸,偶尔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文墨飞奔着,疾驰着,很累,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停歇,她不再奢望其他,只盼能再见着他一面。
快到崇嘉殿时,迎面窜来个惊慌失措的人影,待见到文墨,连忙劝道:“娘娘,皇上见不对劲,就偷偷吩咐奴才,让奴才赶紧带您离开。”
文墨定睛一看,正是赵忠海,她闻言,心中更是惧意丛生,道了声谢,还是直直往前头去。
崇嘉殿外的院门紧闭,而外头人影绰绰,打扮不尽相同,唯一的,都是身佩长刀,一脸肃穆。
见到文墨来,他们自然要拦下。
文墨提起中气,大喝了一声“滚开,让端华出来见本宫”
,那些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个做男子打扮的女人是何来历。
文墨正要拼死往里去,那院门便缓缓打开,一人出来,轻轻唤了声“母后”
,便垂首退到了一旁,文墨顾不及其他,掠过这些人往里,她经过时,那道院门又缓缓地重重合了上去。
崇嘉殿的院子里,还是只有那棵老槐,枝叶随着风轻摇,透露着一丝生机,它在宫中已不知呆了多少年,纵然看透世事,但今日,又目睹了一桩。
老槐底下摆着张案几,上头是一壶酒并两个酒盅,而旁边——歪着个玄色衣衫之人,不知生死。
“长青!”
她慌忙上前扶起他,将他倚靠在自己胸前,长青的双眸紧闭,眉头蹙成一团,嘴角处有一丝血迹蜿蜒而下,格外刺目。
“长青!”
文墨摇了摇他的肩膀,又拍了拍他的脸,见他毫无反应,她便再也忍不住了,那些泪水斑驳滴答,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身上,洇湿一团团水渍,若他有知觉,定会笑她,又哭湿了他的一件衣衫。
她只觉得要撕心裂肺了般的痛楚,文墨拼命摇头,恨不能以头抢地,赶紧随他去了才好,她不敢相信,她怎可能相信,他刚刚才说要带她出宫,他说了要带她出宫的!
底下那人微微睁开了双眸,他说不出任何的话,只能反手握住文墨的手。
文墨一怔,复又呆呆看着他,柔柔唤了声:“长青。”
似是呢喃,似是倾诉,只有他二人听见。
长青抿唇浅笑,嘴巴张了张,说了句话,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有那两道笑靥镌刻着宠溺与不舍。
文墨将他搂得更紧了,两人头抵在一起,十指紧扣,她凑到他耳边道:“长青,我说过的,这辈子,我要陪着你,你不放心我,我也不放心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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