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她都在房中呆着,饭菜皆送到房里,一直到夜晚,护卫烧了水抬了浴桶进来,她洗漱完之后反锁了门,爬上床去。
出乎意料的是,萧矜的床很软。
下面约莫是垫了很多层东西,躺上去就像是躺进了棉花堆里。
陆书瑾以前睡过萧矜的床榻,床板比这要硬多了,这种柔软绝对不是萧矜日常睡的。
她盖着薄被,心里猜想会不会在这里住下来也是萧矜的计划之一,所以他提前将床榻铺得如此软。
但萧矜能计划到如此细致吗?
她睁着眼睛胡思乱想,根本没有任何睡意,一直到深更半夜仍旧辗转反侧,心烦难眠。
周围一片寂静,陆书瑾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莫名有些孤寂。
萧矜如今在哪里呢?
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遇到不好解决的困难?
他知道蒋宿被打成重伤吗?他知道贾崔草菅人命,知道云城的百姓将他唾骂成懦夫吗?
一面承受着骂名,一面还要顶着危险和压力与恶人博弈,陆书瑾扪心自问,若换作是她,能够做到如此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
今日蒋宿和杨沛儿的事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深夜难眠,更别说还要面对其他东西,陆书瑾有点害怕自己能不能配合季朔廷和萧矜完成他们的计划。
她想到此,又长长地叹一口气,忧愁刚落下,房中突然响起了窸窣的声响。
陆书瑾本就满心眼的警惕,听到这细微的声响之后,立即就屏住了呼吸,细细去听。
接着,那细碎的声音又传来,她吓得赶忙坐起,第一个反应是这房中有老鼠,但随即又想到,萧矜是那种连一只蚊虫都不准出现在房中,每日都让人用烟熏驱虫的人,又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寝房出现老鼠?
是有人。
陆书瑾顿时心慌起来,她赶忙坐起来,披上了外衣缓慢下床,在那细微的声响之中下床,往门边走去。
打算只要房中一出现异样,她就立即夺门而出。
正当她走到内室的门边上时,就听见后头传来一声轻微的脆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似的。
她鬼使神差地转头看去,赫然瞧见屋内靠近里墙和书柜的位置,地上有一块大玉石地砖被一双手给从下面抬起来,正缓缓往上顶。
果然有人!
这房中有个地下通道,有人正从底下上来。
陆书瑾吓得心脏乱跳,却仍有理智尚存,并没有立即往门外跑,也没有大喊大叫,她将自己藏在了内室的圆形拱门之后,露出半个脑袋悄悄查看情况,心里紧张得不行。
紧接着就见那块地砖完全被人从下面推起来,先是一个竖着高马尾的头上来,紧接着就露了脸,那人的手撑着地面,很轻易地就跳了上来,落地时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
陆书瑾在见到来人的下一刻,当即从门后走出来,赤着脚在地上走路时也无声,快步过去展开双臂,在那人刚刚站稳的时候就抱了上去,把自己的头埋在他怀中。
她抱得很紧,充满着眷恋,还有一种无助的依赖在其中。
因为在这三更半夜不睡觉,悄悄跑来这里,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好几日不见的萧矜。
陆书瑾鲜少有这种主动亲密的时候,萧矜眸光一片柔软,反手将她拢在怀里,低低道:“我动静那么轻你都能听见?是不是还没睡觉?”
陆书瑾哪里睡得着。
她见到萧矜的这一瞬间,压了一天的呼吸总算是通畅了些许,像是窒息濒死的人获得了一口喘息的机会,获得了一线生机。
蒋宿被打得半死不活,杨沛儿又饱受折磨,仅仅这两点,就让陆书瑾心里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痛苦,却又只能咬着牙死死地强撑着。
但是见了萧矜,她却是再也撑不住镇定冷静的外壳,颤抖着落泪,哭着说:“蒋宿、蒋宿受了很重的伤,还有沛儿姐,我今日才知道她被抓了……”
“我知道。”
萧矜用手轻轻顺着她的后脑,带着股安抚之意,将她往怀里搂得更紧,心疼道:“我都知道,不必自责,你做得已经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