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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以前婶子还能替你张罗张罗,现如今,七太太放出话说看中了你,哪家还能聘你做正妻?”
史太太唉声叹气地,帅一甩袖子,“谁有本事给你说亲,谁自己去吧,婶子是没这个能耐了。”
鱼鳞般的瓦片和院中盛开的一簇簇海棠花被夕阳染成明亮的橘红色,史太太的马车刚刚驶离甘草巷,纪长林就走着回来了。
空气中没有熟悉的饭香,他困惑地走到正屋,推开门,见到端坐在椅中的女儿,满面泪痕地望过来。
“爹爹!”
纪慕云哽咽着。
纪长林一下子明白,有人来游说女儿了。
他踉跄两步,哑着嗓子说“切莫说了,我不会答应的--你,你怎么对得起你娘,对得起你姨母?”
母亲去世之后,纪长林没再续弦,孤零零一个人过日子,一转眼十多年了。
纪慕云用衣袖擦擦眼泪,告诉自己“事已至此,不要难过”
,把父亲扶入椅中,拉住父亲衣袖:“爹爹,我想过了。”
自从女儿一日日长大,跟着夫子读书、明理,跟着有名的师傅弹琴画画,做针线,学厨艺,跟着姨母执掌家务,管账,说的话越来越有道理,越来越沉得住气,能给纪长林建议,做纪长林的主了,纪长林便明白,这回女儿也拿定了主意。
纪慕云哽咽着,像姨母每每给犹豫不决的姨夫建议那样,条理清晰地分析起来:“爹爹,这几日间,史太太定是日日到铺子里劝您答应,旁人定是听见了,史掌柜八成也开了口,是也不是?”
纪长林半晌没吭声。
纪慕云又说:“这么一来,女儿猜,于掌柜也知道这件事了。”
见父亲没否认,她一颗心越发难过,强自镇定着“您定是写了辞书,史掌柜定然不收。
爹爹,若是我们执意不肯,您没法在铺子里做下去,只能另谋出路了。”
对于纪长林来说,高不成低不就地,是个很麻烦的事情:他有秀才功名,每月能从官府领一两银子,可以免除差役,不屑去做低三下四的事;可金陵城地灵人杰,秀才遍地都是,举人亦不罕见,举人能开私塾、能给大户人家坐馆、能花钱托人情到偏远县城做个小官,普通秀才就不行了,只能给人写写书信、写写对联状纸,素有“穷秀才”
之说。
且,他身体不佳,日日离不开药,有个即将成年、面临娶妻和学业的儿子,若没有稳定进项,家里就很艰难了。
说到纪慕岚,先不提在哪个私塾读书,平日给老师的束脩,逢年过节的礼物,平日和同学交往的开销,加上衣服、鞋袜、笔墨纸砚就是一笔很大的费用;院试、乡试在本城,还算省事,会试需去京城,千里迢迢的路费不菲,一次考不中考两次,两次考不中考不考第三次?
家里承担得起吗?
纪长林强撑着“临街杜家铺子缺人手,我已去问过,若是不行,我去杜家铺子。”
纪慕云轻轻摇头,“爹爹,若您从金林阁出来,拿不到史掌柜的荐书,杜家铺子不会留您。”
这话说得婉转,纪长林明白,杜家铺子的掌柜嘴上说得好,不肯得罪金林阁,更不敢得罪金陵城家大业大、根深树茂的曹家。
他便一滞,纪慕云黯然说:“爹爹,今日史太太有一句话没错:曹七太太相看过我,旁人也都知道了,纵然我们不答应,我,我以后也找不到好人家了。”
谁愿意冒着得罪曹七爷、曹七太太的风险,求娶她一个穷秀才的女儿呢?
纪长林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忍着泪,“爹爹,史太太说,若是女儿入了曹七爷府里,弟弟就能去曹氏族学附学,爹爹,扈夫子说过,弟弟天资聪颖,如遇名师,少说能考到举人,再不发奋就来不及了。
从京城出来的时候,姨母说的,您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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