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抹掉脸上的泡沫,她没忘记调整心情,询问溥跃自己记挂好几天的正事,在彻底冲洗头发前,赏佩佩打字问他:“我的摩托车修好了吗?后天上午我有调休,想去换车。”
翌日一早,赏佩佩比往日提前半小时达到疗养院打卡。
不是因为她像石头一样可以有节日奖金可以拿,而是溥跃昨晚那句简单的疑问句化作梦魇,让她几乎彻夜未眠。
明明理智告诉自己不在意,但情感细胞持反对意见。
睡前赏佩佩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烙大饼,断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在想谁,反复勒令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每当她快睡着,黑暗中的溥跃就像条穷追不舍的恶犬,从各种她意料之外的场景钻出来,摇着她的肩膀问她:“赏佩佩,你说话,你是不是关心我?”
“说话啊,你为什么不敢答?”
癫狂的程度,跟《情深深雨濛濛》里拍门的雪姨没有两样。
就在这种高强度的骚扰下,赏佩佩恍惚进入睡眠,可远不到起床时间,噩梦变本加厉,溥跃竟然勒住她的脖子不肯让她畅快呼吸。
那张淡色的唇凑到她耳边贴着她呼吸,像小说里的病娇男主辖制着她必须要她给个说法。
猛地睁开眼睛,一切当然是梦,赏佩佩的房间内没有黑化的溥跃,反倒是她的胸口上趴着一只正在假寐的猫咪。
小白猫头部向下,油光水滑的尾巴垂在她的脖子上扫来扫去,连带着尾巴下的菊花还在对她的双眼一张一合进行友好地问候。
没想到养猫还会遭遇这种羞辱,醒来时赏佩佩受到惊吓的程度不亚于做梦,抬手把猫拎到一旁,小白猫发现她醒了立刻伸了个懒腰跳下床铺,走到食盆旁声嘶力竭地“喵”
叫。
顶着鸡窝头给猫加了猫粮,开了罐头,再趿着拖鞋上个卫生间。
等到赏佩佩像丧尸般立在洗手池前,人也彻底睡不着了。
所以一早就在家猛灌了两杯速溶咖啡,简单吃了点面包顶着黑眼圈到岗上班。
8本周新入住的张阿姨是近期八楼病情恶化最快的一位病人,胰腺癌晚期引发全身衰竭,从入住当天到彻底卧床不起,只用了六天。
赏佩佩也眼睁睁地看着谈吐优雅性格温柔的张阿姨,变成了病床上皮包骨头的黄色骷髅。
应该是预料到自己会有这样迅速的恶性发展,从入院时,张阿姨就为自己勾选了特殊护理,因为夜间疼痛剧烈,每天夜里服用大量止痛药后,张阿姨依然痛苦到无法入睡。
护士台值班的同事也会提到,夜里紧闭的房门里经常能听到她凄惨的呻吟。
但即便是这样,张阿姨没有表现出任何常见的情绪障碍。
临床晚期癌症患者多现的狂躁,抑郁,焦虑在她身上好像统统失效,每当太阳升起,她的痛感没有那么强烈,赏佩佩交接班为她注射降糖药物和营养液时,她还能做到目光平静地冲着她微笑示意。
得益于今早赏佩佩提前到岗,八楼的两个夜间特护可以提前下班。
三个人聚在休息室内交接班,赏佩佩还在翻看着两位病患的夜间病情记录表,坐在旁边椅子上喝热水的男特护突然和立在衣架旁边戴帽子的周姐搭话。
“你那个二十一床,以前是大学老师?文化人看着是不一样,说话都文质彬彬的,肯定比我这个老头好伺候。
哎,上个月还行,我还能睡会儿,最近夜里疼得也开始闹腾了。”
“我根本闭不了眼。”
“一到凌晨就说自己要疼死了,让我给他儿子打电话,我好心劝他别折腾孩子了,这老东西还往死里骂我,骂的那叫一个难听。
一点也不懂尊重人。”
“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我真想给他两耳刮子。”
“护士,他平常也这么骂他儿子?怪不得早跟老婆离婚了。
这种人谁能跟他过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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